符光隐曜寻旧迹,荒台月冷锁重谜。
前路迷障风声起,三代怨缠何处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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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内的空气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金符的暖意。
那股暖意却驱不散笼罩在两人心头的沉重。
沈青临将收纳符咒的玉盒轻轻放在桌案一角。
玉质温润,隔绝了内里沛然的力量,却隔不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阮白釉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疲惫之下是某种燃烧的决心。
“法术书上说,解咒仪式需要在特定的地点进行。”沈青临打破了沉默,声音恢复了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翻开那本厚重的古籍,书页泛黄,边缘卷曲,散发着陈旧纸张与墨水的混合气味。
指尖划过一行晦涩的文字。
“‘溯源之地,血脉所系,怨念初生之所,方可斩断孽缘’。”他低声念诵,眉头微蹙。
“溯源之地?威廉家族?”阮白釉立刻抓住了关键。
“嗯。”沈青临点头。“诅咒源于那套骨瓷,而骨瓷与威廉家族紧密相连。仪式地点,必然与这个家族在雾港市留下的痕迹有关。”
雾港市,一座光怪陆离的城市。
摩天大楼的霓虹光影与老旧街区的昏黄灯火交织。
先进的磁悬浮列车无声滑过锈迹斑斑的钢铁桥梁。
未来与过去在这里扭曲、融合,留下了无数难以追寻的线索。
寻找一个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英国家族,在七十多年前留下的某个特定地点,谈何容易。
“威廉家族……资料很少。”阮白釉调出平板电脑,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公开记录里,他们在1943年之后就几乎销声匿迹了。战争年代,信息混乱,很多档案都遗失或者损毁了。”
她的专业是法医,对于信息的追溯与分析有着敏锐的直觉。
但面对这种年代久远,又可能被刻意掩盖的线索,也感到棘手。
“我查过一些地方志和旧报纸。”沈青临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迷离的夜色。“威廉家族当年在雾港市似乎涉足过航运与贸易,但行事低调,留下的记录不多。他们的宅邸,相关的产业,似乎都在战火或者后来的城市改造中消失了。”
“会不会是一些……不那么公开的地方?”阮白釉若有所思。“比如,私人俱乐部,秘密会社,甚至……墓地?”
沈青临的目光微微一动。
“墓地有可能。但法术书强调的是‘怨念初生之所’,我感觉更像是一个与家族活动,甚至某种……仪式相关的地点。”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
“我们需要更隐秘的线索。”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几乎跑遍了雾港市可能与威廉家族有关的角落。
档案馆的故纸堆散发着霉味。
老城区的街巷在雨后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他们拜访了一些研究本地历史的老学者,也接触了几个消息灵通的“地下”信息贩子。
线索零碎而模糊。
有人说威廉家在城西有过一处庄园,早已被夷为平地,建起了新的数据中心。
有人提到他们在码头区似乎租用过仓库,但具体位置无人知晓。
时间一点点流逝,距离法术书上记载的下一个月圆之夜越来越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
这天下午,沈青临从一个专门收藏旧地图的古董商那里回来,带回了一张标注模糊的雾港市郊区地图。
地图绘制于上世纪三十年代末,纸张脆弱,墨迹也有些晕染。
“老先生说,这是当年一个英国勘探队留下的,上面标注了一些当时人迹罕至的区域。”沈青临将地图摊开在桌上,神情有些疲惫,但眼神里带着一丝微光。
阮白釉凑近,仔细辨认着地图上的标记。
大部分都是山脉、河流的等高线和勘探标记。
但在城市西北郊,一片被标记为“禁区”的区域边缘,有一个用铅笔画的小小的,类似祭坛的符号。
符号旁边,用极小的字迹写着几个模糊的英文字母。
“w…hill…Shrine?” 阮白釉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点着那几个字母,努力辨认。“威廉…山丘…神龛?”
沈青临的心猛地一跳。
威廉!
虽然只是一个姓氏的缩写,但结合“Shrine”(神龛、祭坛)这个词,以及法术书中对“溯源之地”的要求,这似乎是最接近的线索。
“郊外…祭坛…”沈青临喃喃道,目光紧紧锁定那个符号。“法术书上提到,仪式需要借助月华之力,郊外远离城市光污染,确实更合适。”
“这个位置……”阮白釉迅速在现代电子地图上进行比对。“现在应该是一片荒废的山林保护区边缘,几乎没什么人去。”
“就是那里了。”沈青临的语气带着一种直觉的肯定。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指向,似乎都在这一刻汇聚到了那个被遗忘的角落。
准备工作立刻加速。
除了那枚关键的金色符咒,他们还需要准备大量的辅助材料:特制的香烛、绘制法阵的矿物颜料、几件蕴含灵气的古老器物,以及阮白釉根据法医知识准备的一些用于防护和应急的物品。
月圆之夜的前一天,他们驱车前往地图上标记的地点。
越野车驶离繁华的市区,穿过灯火通明的近郊住宅区,逐渐驶入人烟稀少的山路。
道路两旁的建筑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树木和藤蔓。
空气变得湿润而清新,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声响。
车内一片安静。
沈青临专注地开着车,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
阮白釉则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放在腿上的急救包。
一种无形的压力,随着目的地的接近,悄然弥漫开来。
根据地图和GpS的指引,他们在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路前停下了车。
前方已经无法通车。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沈青临熄了火,拔出车钥匙。
两人背上装满仪式用品的背包,下了车。
一股阴冷潮湿的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不知名虫豸的鸣叫。
他们沿着被藤蔓和灌木覆盖的模糊路径,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林深处走去。
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出现在眼前。
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饱经风霜的石质祭坛。
祭坛由巨大的黑色岩石砌成,样式古朴,带着某种异域的风格。
表面布满了青苔和风化的痕迹,边缘处有明显的破损,显然已经荒废了很久。
四周的地面上散落着碎石,长满了及膝高的杂草。
几棵歪脖子老树环绕着空地,枝桠扭曲,如同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这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
阴冷。
死寂。
仿佛时间和生命都在这里停滞了。
“找到了。”阮白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敬畏,也有一丝不安。
沈青临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走向祭坛。
他的目光扫过祭坛的每一个细节,感受着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
这股能量,与之前制作符咒时感受到的诅咒之力有所不同。
更加古老。
更加……沉寂。
但也更加……坚固。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祭坛冰冷的石面。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祭坛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响起。
空气猛地一震。
一股无形的,却带着巨大压迫感的力量,以祭坛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沈青临感觉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整个人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得后退了两步。
阮白釉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呼吸有些急促。
“怎么回事?”她惊愕地看向沈青临。
沈青临稳住身形,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他盯着祭坛上方那片微微扭曲的空气。
那里似乎笼罩着一层透明的薄膜,或者说,一个能量场。
这股力量并不主动攻击,但它清晰地表达着一种意志:
拒绝。
阻止。
“祭坛被保护着。”沈青临缓缓说道,声音低沉。“或者说……被封锁着。”
他尝试再次靠近。
那股无形的阻力再次出现,而且似乎比刚才更加强烈。
他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
“是诅咒的力量吗?”阮白釉走到他身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不完全是。”沈青临摇头。“这股力量很古老,很纯粹,但……非常排外。它像是一个守护者,阻止任何外来者靠近或者使用这个祭坛。”
他想起了法术书上的记载。
威廉家族与诅咒的联系错综复杂。
这个祭坛,或许不仅仅是诅咒的“溯源之地”。
它可能还承载着更深的秘密。
也许,当年威廉家族的人,或者更早的存在,就在这里设下了某种屏障。
是为了保护祭坛?
还是为了……封印某种东西?
沈青临从背包里拿出罗盘。
指针疯狂地旋转起来,完全失去了方向。
他又拿出之前制作的那枚金色符咒。
玉盒打开的瞬间,金光流溢而出。
那股温暖而纯净的力量似乎触怒了祭坛的守护屏障。
嗡鸣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响亮。
祭坛周围的空气扭曲得更加厉害,甚至能看到淡淡的涟漪状波纹扩散开来。
一股更加强大的推力传来,沈青临和阮白釉同时闷哼一声,再次被逼退。
金色的符咒在沈青临手中微微震动,散发出抵抗的光芒,但显然无法轻易突破这层屏障。
“看来,想在这里进行仪式,首先得解决这个‘门卫’。”沈青临将符咒重新收好,看着眼前这座寂静而充满排斥力量的古老祭坛,眉头紧锁。
天色越来越暗。
山林里的阴冷气息仿佛也随之加重。
风声穿过树林,带着呜咽般的调子。
月亮还未升起,但夜幕已经开始降临。
他们成功找到了仪式地点。
却发现,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这古老的祭坛,这无形的屏障,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它与威廉家族,与那跨越三代的诅咒,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青临和阮白釉站在祭坛的边缘,望着那片被无形力量笼罩的区域,陷入了沉默。
前方的道路,似乎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曲折,还要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