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
百官们皆已到场,南王领首站于殿前。
廉亲王是最后入场的,先可汗赐予他的四爪蟒袍已被摘掉,身上只剩棉袍。
龙椅之上,无人。
因为今日早朝,可汗称病未至。
龙椅后,是屏风隔断。
太后垂帘听政。
屏风后传出声音:“廉亲王,事到如今,你可还有话讲?”
廉亲王站于殿内,只字未言。
他知道,赵保定然已经离开了大都,赵灵儿虽被控制,但定不会有生命之危。
既如此,他便再无遗憾。
“大胆,你竟敢无视太后问话!”
南王立即出列,行礼道:“太后,臣觉得廉亲王反心已现,当以谋逆罪论处!”
太后丹凤眼眯起,“南王,廉亲王虽与你同父异母,可终究是血亲兄弟。”
她虽信任南王,可也不能让其一家独大。
“臣这可都是为了大黎着想。”
南王行礼,“为了大黎安稳,臣愿背负这千古骂名。”
太后将锅甩给下方大臣,“对于南王此言,众卿家意下如何?”
一大臣道:“回太后话,廉亲王虽该当死罪,可若此时斩他,消息传到边军耳中,怕是会引起不小的动乱。故此,臣认为,当以大局着想。”
“言之有理。”
太后很是满意,“既如此,那便暂将廉亲王及亲王府诸多人等,打入天牢!”
……
幽州城内。
无论是骑兵也好,步卒也罢,皆处于备战状态。
不过他们并不是要和虞国边军作战,而是准备开拔蓟州城。
兵马未至,粮草先行。
城内粮草已经开始运往薨河码头,要以水路的方式运输至作战前线。
这个过程,需二十余日。
而秦凡定下的大军开拔日,是一月之后。
辛芷走在街头,看着这一幕。
刚巧,陈一策马经过,看到辛芷后,拱手客套道:“魁首。”
随着黑龙寨的势力逐渐壮大,在一些称呼的规矩上,也更加严谨了。
虽说秦凡依旧可以称辛芷为姑娘,那是因为他们两人是合作对等关系,其他人是不能这么喊的。
毕竟就连墨家的翘楚墨云,在看到辛芷时,也需喊魁首二字。
辛芷问:“你们这是在为攻打蓟州做准备?”
“是。”
陈一点头。
辛芷继续问:“秦公子他,准备开拔多少兵力?”
陈一轻声道:“我接到的军令是,只留少数人驻守幽州。”
秦凡说过,对于辛芷没必要隐瞒。
辛芷未言。
只是加快步伐,朝城主府方向迈去。
城主府。
秦凡正在吃着烤全羊和牛肉。
该说不说,黎人饲养的牛羊,味道的确要比普通牛羊更香一些。
辛芷走了进来,柔声道:“公子可是打算舍幽州,拿蓟州?”
秦凡将匕首扎在烤羊上,反问道:“为何要舍幽州?”
“公子是觉得留在城中的那点儿人,可以抵住虞国边军的攻势?”
辛芷认为,如若秦凡攻打蓟州的话,是瞒不过虞国边军的。
届时虞国边军定会趁虚而入,拿下幽州。
“部署中留下的驻守兵力,的确守不住。”
秦凡说话的同时,指了指旁边的一箱契书,“可若再加上它们,便足以虚张声势,固若金汤。”
辛芷走到木箱前看了一眼,箱中尽是幽州城内的房契。
“如今城内房屋近乎都处于闲置状态,我想着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将其送给难民和百姓们。”
秦凡起身,继续说道:“我已派骑兵通知城外百姓,且在周边各县设下散播据点,如若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半月,这幽州城内便可满员。”
如今,正值寒冬。
先不说逃难的难民,就单说城外及周边各县有房屋的农民。
他们的房屋可御不了什么寒,每年的冬天都会冻死很多人。
但幽州城的房屋,御寒能力极佳。
一旦百姓们得知此事后,定会选择入城熬过这个寒冬,等来年开春后,再各回各家。
秦凡不怕他们开春后返乡,因为只要他们能来,秦凡便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在城内扎根居住。
辛芷看出了秦凡的用意,柔声问道:“你是想让城中居民帮着守城?”
秦凡点头,“没错。”
一旁的马三皱眉道:“寨主,若他们不守咋办?毕竟之前城中的十多万黎人,在咱们攻城的时候也没帮着幽州军守城。”
不等秦凡说话的,辛芷开口为马三解释,“黎人和汉人不同。
黎人不守城是因为他们对幽州城没什么归属感,因习俗不同的缘故,比起在城中居住,黎人更希望能回到草原去牧羊。
不过,若是将幽州城换做草原的话,那黎人将会人人皆兵。”
“这样啊……”
马三点头,随即皱眉道:“可就算是汉人,他们也未必会帮着咱们守城吧?”
“正常情况下的确不会。”
秦凡走到房契旁,微笑道:“因为人都是有私心的,在你未动到他们自身的利益之前,他们所考虑的只是苟活。”
辛芷柔声道:“公子是想……将城中房屋的房契,永久赠予他们?”
“是的。”
秦凡点头,“若只把房屋借给他们居住,那敌人攻城时,他们的第一想法自然是继续苟活。可若这批房屋变成了他们的私人财产,那情况可就不同了。”
别人的东西被毁、被夺,人们只会看热闹,甚至会幸灾乐祸。
但若是自己的东西被毁、被夺,那他们轻则愤怒,动则大起杀心!
辛芷道:“公子此举,可谓是直击人性。”
“想让百姓们心甘情愿的守城,只有让他们和我们成为利益共同体。”
黑龙寨打下幽州城,驱逐黎人,城中房屋给予百姓。
百姓获得了房屋,黑龙寨的幽州城也从没有居民的死城变成了活城,此为利益共同体,同时也是共产的真意之一。
……
翌日。
“听说了没有?幽州城的新城主发布征民令,入城者皆可分配房屋,居住满半年后,可发房契,房契是永久不说,且还具备继承权还买卖权。”
“还有这等好事?该不会是骗咱们过去当徭役吧?”
“这个暂不清楚,不过我看那征民令上说,好像还有人数限制,说是一旦城中居民达到十五万人,此令便会自动截止。”
“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反正我是不信。”
一难民道:“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得去碰碰运气,如果真是徭役,那算我倒霉,但起码当徭役也饿不死。”
有村民道:“我也去看看,我三爷爷前日给冻死了。这破屋子冬天根本没法住人,与其留在这里挨冻挨饿,倒不如去寻一线生机。”
“应该没骗人,那新城主自从攻下幽州城后,将原本住在城中的黎人都给赶到矿山去了,前段日子押运那十多万黎人时,我还看到了呢。”
消息散出后,无论是路上的难民也好,各县村民也罢,皆议论纷纷。
有人质疑,也有人相信,但更多的还是被迫无奈下,为了继续苟活而入城。
第一日的时候,入城的难民和村民只有不足两千人。
第二日,有三千人入城。
第三日,五千。
这万余人大多数都是入城探路的,在确保不是当徭役,且城中还给难民提供粮食,房屋中也有取暖的柴火时,那些观望的难民和村民皆争先恐后的入城。
第四日的入城人员,便达到了一万五千余人。
但更多的人还在路上。
时间飞逝,前后也就十二日的时间,十五万人的居民缺口便被堵上。
城外的空地处,还站着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难民和村民。
这群人大多都是从较远地区赶过来的,此时得知城中人员已满,征民令已截止后,皆神色落寞,生无可恋。
毕竟,他们已经没有返程的干粮了。
虽说人挪活,树挪死,但乱世之中的每一次迁移,都有着极高的死亡率。
城墙之上。
秦凡站在主城门处的城墙上,俯视着下方人群。
陈一轻声道:“寨主,用派出骑兵沿途通知征民令截止的消息吗?毕竟再这么下去,怕是会有更多人因消息堵塞而枉死在路上。”
“不用。”
秦凡摇头,“眼下这局势,咱们不怕人多。”
如今,黑龙寨兵多粮广。
特别是粮。
而乱世之中,兵多不征伐,粮多不征兵可是愚者之举。
“派人去城下告诉他们,无需折返,咱们要征兵五万。待征兵人数达到后,剩余人等就近安排,再派人送些柴火过去。”
周边各县的百姓几乎都进了幽州城,房屋都是闲置的,尽管御寒效果不好,但送些柴火,也能熬过这个冬天。
待明年开春,良田共产便可实施。
届时,自然是人越多越好,若良田不够住,那便开荒造新田!
“喏。”
陈一点头,随即喊来几名千夫长,让其出城去办。
秦凡道:“城中粮草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军用的话,一年有余。”
秦慕瑶入城后兼负后勤工作,“若加上城中十五万居民,怕是半年都撑不过。”
入城的难民是没有粮食的,周边村民家中存粮也不多。
而要想让他们有归属感,必须得让他们吃饱住暖,让他们亲身体验城中与城外的差距才行。
故此,秦慕瑶也将十五万居民算在了其中。
“半年吗?”
秦凡点头,“足够了。”
秦慕瑶轻声道:“还有一事,因这段时间入城者较多的缘故,不少人因争抢房屋位置起了争端,发生了不少见血事件。”
秦凡道:“派人挨家挨户去通知城令,滋事者酌情而罚,犯恶者斩。”
“喏。”
秦慕瑶大步离开,她知道秦凡口中‘恶’的标准线是什么。
秦凡看向马三,“你亲自到薨河码头催促粮草,让他们加快运输速度。兵贵神速,照眼前的情况来看,咱们当提前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