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说了,苏棠也知道了。
自辩折子上先说了陆静渊的父亲为官如何勤恳,而后说他就是个顽劣不堪的小子,若非父兄不惜性命,那夜他也就跟着父兄一起死了,临走前父亲给了他一本册子,上面记录了数十名官员的斑斑劣迹,其中很多都是没有证据,或证据浅薄的难以上奏,在他藏身在平安镇的一年间,他查了当中的几人,尤其是安城县的县令刘堂山。
数月前刘堂山以罪入刑,供认不讳,朝中数名官员被牵扯,更隐隐可见江阴江淮各地的富豪勋爵牵扯其中,而他亦是决意完成父亲所愿,只是一时愚钝以别名应考,可经方夫子所教诲,已知过错。
只是没想到尚未入京,京中已有波澜,当中固然有风云楼的戏曲之故,更还有人意欲治他于死地。
是以,他入京投案,为正名。
而后事实证明,的确有人想要他死。
大理寺监就不说了,国子监后面的小院子里明摆着就是诱饵,居然还有人敢冒之大不韪。
太傅还说今日进宫时听闻一个三品官员自尽而亡。
似已再明显昭彰不过。
“肯定背后还有人。”苏棠低声。
太傅道:“三司正在查,但最后大抵也就到此为止。毕竟江南御史也不过从三品。”
苏棠有些恍惚,是哦,一个正三品换一个从三品,还有这几日七七八八被抓被收拾的其他官员,怎么说也是挣了的。
可人命是这么算的吗?
……
太傅出宫了。
似乎是许久没有见到祖父的小女郎终于得偿所愿,也不再嚷嚷着出宫了,每日里除了给太后娘娘准备吃食,就是在做各色的点心,给陛下送,给几位皇子殿下送,给宫外的祖父送,还有的给仍住在国子监后面院子里的雍州解元送。
太后娘娘笑眯眯:“哀家倒是好奇太傅跟你这丫头说了什么,怎么这是一眨眼的就要长住了?”
苏棠腆然:“他就要科考,若是我出宫,搅扰了他就不好了,不如这会儿在宫里好好的陪太后娘娘,也想想日后我的平安小栈怎么弄才好。”而后兴致勃勃的和太后娘娘说起她在风云楼的好吃食了。
太后娘娘听着,也给苏棠出着主意,最后直接给苏棠添了五百两银子当本钱。
苏棠欢喜不已。
太子入宫时看到的就是苏棠喜不自胜的模样,一问才知道是太后娘娘给添了本钱。
“既苏氏顾看皇祖母有功,皇祖母也喜欢她,孤也添上五百两,总不能让皇祖母独赏了去。”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苏棠欢喜的受了,做的饭菜也更用心。
太子吃着比上回来要看着精致许多的饭菜,笑的越发温和。
苏棠见状,悄悄靠近太子:“太子殿下,这次科考难吗?”
太子笑道:“是为陆静渊?”
苏棠眨着眼睛:“太子殿下~”
太子笑意不变:“孤不知。”
苏棠:“……”
苏棠苦着脸回转,太后娘娘笑的合不拢嘴儿。
……
下午,四皇子进宫给太后请安。
苏棠拿出风云楼在好吃食的账目清单,只说是菜单,请四皇子挑上几样菜色也当是给太后娘娘换换口味。
太后眼睛看不清楚,而清单上也是寥寥几行数字写的清楚明了。
四皇子在好吃食里有份子,可见这短短时日所获收益相比投入已是不菲了。
四皇子随口的点了几样,太后只说不错。
苏棠应着,同样低声问:“四皇子殿下,这次科考难吗?”
四皇子笑道:“于本殿来说难。但若是于他嘛,本殿也不知。”
苏棠:“……”
太后笑道:“这丫头昨儿还说不去碍事呢,今儿哀家看出来了,就是想在宫里给外头的那小子想便宜法子呢~”
“太后娘娘~”苏棠撒娇的不依。
四皇子道:“那孙儿可是帮不了了。”
太后道对苏棠道:“听到了?”
“太后娘娘~”
“好了,哀家也给你个方便,来人,去唤六皇子来。”
不多时,六皇子殿下到了,不用苏棠问话,太后问:“今年的科考难吗?”
六皇子看看旁边的四皇子,又看看苏棠,道:“是皇兄问,还是……”
太后瞥苏棠,六皇子正色:“孙儿不能说。”
“为何?”苏棠问。
六皇子挺胸抬头:“因为父皇把监考的事儿交给孙儿了,所以孙儿不能说。”
苏棠惊愕。
太后都愣了一瞬:“何时的事?”
六皇子道:“就是昨儿。”
四皇子看了眼苏棠,道:“负责科考的户部侍郎畏罪自杀,父皇震怒,太子和孙儿各有事务,父皇就让六郎监督科考事宜。”
“若是旁人,孙儿说不得就说上几句,可他么,孙儿可不敢说。”六皇子道,“早些时候孙儿往太傅府见过他了,若是孙儿告诉棠妹妹,岂不是也就说给他听了?日后他总要登堂入室,何必寻这一时的巧呢~”
说的字字在理。
“嗯,不错。”太后对苏棠道,“听到了,可不是哀家的几个孙儿不帮你,而是你啊,关心则乱。”
苏棠面红耳赤,小声讷讷:“棠儿知道了。”
当夜,苏棠就把自己问过几位殿下的事情给陆静渊写信说了,还说她不该对他没有信心,但以后不会了,并祝他此次榜上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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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考前一日。
国子监后面的小院里,身上还缠着伤处的陆静渊看着手中从宫里送出来的书信,眉眼轻弯。
方夫子看着陆静渊的神色:“可又是锦上添花了?”
陆静渊点头:“她告诉我这回我的名次不会太低。”
“六皇子虽不甚理朝政,此次亦是临危受命,但前面刚死了个三品,若是这回再闹出什么来,陛下定会震怒,再有六皇子舞刀弄枪的本事,啧,这回应是没几个头铁的。”方夫子道。
“四皇子似是置身事外,而太子……”陆静渊没说下去。
方夫子的眉眼缓缓沉凝:“太子对你,就是在太后面前都不遮掩了。”
陆静渊看向方夫子,眼底暗色的光芒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