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后，隔了好几秒，屋里才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进来。”
推开门，江凝烟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烟草味。
这办公室很大，还是有隔间的那种，所有东西都摆放的一丝不苟。
一个年轻军官正坐在办公桌后，椅子微微倾斜，两条长腿随意搭在桌角。
他衬衫扣子松开两颗，领口微敞，手里夹着一支烟，姿态随意得仿佛这是他家客厅。
看到江凝烟进来，他明显一愣，下意识往隔间扫了眼。
“首长，我姓江，叫江凝烟。”首先是自我介绍。
周临政眉梢一挑，把大长腿从桌角放下，端正了坐姿，“什么事？”
江凝烟把手里的礼品袋搁在桌角，清了清嗓子，开始表演。
“六年前，您父亲的车坏在半路，我父亲留他在家吃住几天，临走还借给他五十块钱，那些钱虽然是我家所有的积蓄，可我父亲从没想过要求回报……”
说到这，她忽然一顿。
不是因为忘词了，而是隔间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宽肩窄腰大长腿，冰块似的俊脸，正是陆秉川。
他没说话，只是大步走到桌边，指尖在烟灰缸前轻叩两下。
周临政笑了声，抬手把烟摁灭，催促道，“同志，你别管他，继续说。”
江凝烟思维中断，陆秉川不是二团的团长吗？
出现在这，难道是来跟上级汇报工作的？
尽力忽视旁边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她低头佯装为难。
“我家人一向做好事不求回报，只是这几年，家里情况越来越不好，穷得几乎揭不开锅了……”
她低头，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周临政脸色逐渐微妙，“你直说吧，想要什么？”
江凝烟脸色一喜，立刻抬头，“首长，我弟弟想到城里上学，还缺个城市户口，另外家里还有二百出头的外债，实在还不上了……”
按江猛的设想，昔日恩人生活困窘，怎么也得接济千八百块钱吧？江耀祖以后娶媳妇的钱可就有着落了。
“哦——”周临政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将她从头到脚扫过一遍。
“这些没问题，只是，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江凝烟早有准备，“我这有照片和欠条。”
周临政接过照片，脸色微微一变，“江同志，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我父亲托人打听，听说大首长的儿子在这工作，就叫我一路找过来了。”
“嗯，你这一路应该挺辛苦的。”
周临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只可惜，你找错人了。”
“照片上这个，冒充部队军官，到处招摇撞骗，混吃混喝，早在几年前就被抓了。”
江凝烟后退一步，小脸花容失色，“这、那我弟弟怎么办，他还想进城上学，还要花钱娶媳妇呢！”
“首长同志，不如您帮帮我吧，虽然这些钱我家还不上，但我们会一直感激您的……”
周临政看她的目光略带无语，“别，哪怕你找错了，也不该找我。”
他朝陆秉川抬抬下巴，“喏，这是他办公室，你找他借吧。”
江凝烟心里咯噔一声，对上陆秉川平淡无波的视线，半点底气都没了。
“你、你不是二团的团长吗？”
陆秉川眸色漆黑看着她，“我只是在那间办公室等人。”
好大一串乌龙！
江凝烟感觉整张脸都烫了起来，气鼓鼓瞪他一眼，“你不早说！”
扭头往外走，走到房门跟前，忽然想起什么。
一回身，把那几盒礼品也拎走了。
“喂！”周临政看她动作，鼻子都快气歪了。
不过人都走了，他有怨气也只能跟陆秉川发，“川哥，你确定你跟这样的人处对象了？”
言谈举止之间，他没看出半点优点，缺点倒有一堆。
陆秉川冷飕飕瞥他一眼，“你嫂子脾气不好。”
“嫂子”这个称呼一出，周临政抗拒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连那么拙劣的骗子都能信，挺明显的，这位“嫂子”全家都……不太聪明。
再说了，三句话离不开她弟弟，万一结了婚，岂不是个带全家打秋风的主？
……
吃过午饭，江凝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板着小脸，托腮发呆。
扮演恶毒女配久了，她觉得自己都快被同化了。
她简直不敢想象，她在陆秉川心里的形象能差到什么地步。
“凝烟？你听到我说话没？”
何春淼在她眼前挥挥手，“你今天怎么了，老是走神。”
江凝烟骤然回神，“没事，刚才你说什么了？”
何春淼跟打了鸡血似的，眼里冒光，“我叫你一起去联谊会呢！”
说是联谊，直白一点就是相亲。
这次活动，是军区跟京市几个单位一起办的，有不少优质的男同志。
何春淼家里催婚催得紧，听到这消息，当时就是前几个报名的。
江凝烟摇摇头，兴致缺缺，“何姐，我对相亲没兴趣。”
“你听姐一句劝，这世界上好男人可不多，你看咱们单位里，稍微条件好点的男同志，哪个不是早早被人盯上了？”
何春淼拉过一把椅子在她跟前坐下，语重心长。
“咱部队里的同志，人品好，作风正，工作还稳定，妥妥的稀缺资源嘛，你要不抓紧，别人可就抢走了！”
她说了半天，见江凝烟还是无动于衷，便改变策略。
“这样吧，你就当陪我走一趟，在外面坐着等我，这还不行吗？”
毕竟，整个宣传科就她一个女同志参加，她不找个熟悉的人搭伙，心里总有点不好意思。
耐不住她软磨硬泡，江凝烟只得跟着去了。
联谊会在大礼堂进行，中间是一个大舞台，周围摆满圆桌和椅子，每个桌上还搁着茶水和一些小点心。
刚进会场，就有一位女同志笑着迎上来，“欢迎参加今天的联谊，登记信息之后，就可以领取你们的号码牌了。”
场内已经在进行互动环节，何春淼被气氛感染，匆匆领了号码，一眨眼就消失在热闹的人群里。
江凝烟没拿号码牌，解释自己只是来陪同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从来没参加过联谊，一切都挺新奇的。
互动小游戏都设置的很轻松，有好感的同志可以相互自我介绍，然后到旁边的圆桌坐下，一对一交流，要是觉得合适，就留下联系方式。
正看得出神，一道身影忽然在眼前驻足。
“凝烟，想不到能在这碰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