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枪响,张诚他们就竖起了耳朵。枪声是从西南方向传来的,不算太远。
可这雪地里,五六百米也不是抬脚就到的事儿。
“嘭!”又一声。
“嘭!”“嘭!”“嘭!”“嘭!”
连着六声枪响过后,山林里安静了一瞬。张诚心里咯噔一下,眼神骤然冷厉。
他知道派出所配的那种手枪,弹匣里就六发子弹!
六枪打完,要么是熊瞎子倒了,要么……就是人遇到大麻烦了!
不能等!
张诚腿上猛地发力,整个人像绷紧了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趟出一条路来。
“二狗子!你等等!”张大脑袋在后面喊,也跟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追。
……
与此同时,刘忠仁感觉自己后背像是被火车头撞了,整个人飞出去好几米远,
“噗通”一声砸在雪堆里。
“噗——”一口血没忍住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雪。
肋叉子指定是断了!疼得他眼前直发黑。
他强撑着扭过头,就看见赵谦益那小子,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
脸白得跟雪一个色,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全是吓傻了的惊恐。
那头黑熊,肩膀上淌着血,人立起来,就站在赵谦益面前,
张着那能吞下人脑袋的血盆大口,口水混着血沫子往下滴,森白的獠牙看得人心头发麻。
“吼!!!!”
熊瞎子一声咆哮,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赵谦益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儿,好像魂儿都被吓飞了。
“开枪啊!你他娘的快拔枪啊!!!”刘忠仁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嗓子都喊劈了。
没用!赵谦益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手指头都不动弹一下。
“咔嚓!”
瘆人的骨头碎裂声响起。
黑熊一口就咬住了赵谦益的肩膀!
“啊——!!!”
杀猪般的惨叫终于从赵谦益嘴里爆发出来,他这才像是活过来一样,
手脚并用地拼命挣扎,胡乱拍打。
熊瞎子根本不理他,脑袋一甩,就把一百多斤的人像甩破麻袋一样砸在雪地上,
然后抬起那磨盘似的熊掌,对着赵谦益的肚子就狠狠踩了下去!
“噗!”
赵谦益的惨叫戛然而止,眼睛暴突,嘴里咕嘟咕嘟往外冒血沫子,
肚子那块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完了!刘忠仁心里冰凉。
自己也跑不了了!
一股子狠劲儿从心底涌上来,刘忠仁也顾不上断骨头的剧痛,
猛地扑向倒地的赵谦益,想去拔他腰里的枪。
“嘭!”
黑熊看都没看,反手就是一巴掌。
刘忠仁再次飞了出去,胸口的警服被撕开几道大口子,里面的棉花飞得到处都是。
“咳…咳咳……”
他趴在雪地里,感觉肺被挤扁了,气儿都喘不上来,像条离了水的鱼,
张着嘴,却吸不进一点空气。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只剩下钻心的疼。
熊瞎子还在蹂躏赵谦益,咬着他的肩膀不松口,另一只熊掌一下一下地拍在他胸口。
没几下,赵谦益的胸膛就塌了下去,彻底不动弹了。鲜血把身下的雪地染得刺眼。
这伤势,别说县医院,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刘忠仁眼前发黑,彻底绝望了。赵谦益死了,下一个就是自己……真他娘的不甘心!后悔!
早知道就不带这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了!
“嘭!”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猎枪声远远传来!
刘忠仁猛地抬头,眼里迸发出一点光亮。
只见两百多米外,雪地里,一道身影正飞速靠近,手里端着土猎枪,边跑边瞄准,又是一枪!
是张诚!
距离还是太远,土猎枪的准头和威力都有限,打在熊瞎子厚实的皮毛上,估计也就蹭破点皮。
“吼吼吼!!!”
但枪声显然激怒了黑熊。
它松开嘴里已经没气的赵谦益,任由尸体瘫软在地,扭过头,
一双冒着凶光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跑过来的张诚。
当看到张诚身后还跟着影影绰绰十几个人影时,黑熊犹豫了一下,脖子一昂,
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随即转过身,四肢着地,飞快地钻进了旁边的林子里,消失不见。
“是那俩公安!”
“快!快过去看看!”
张大脑袋他们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张诚第一个冲到赵谦益身边,探了下鼻息,又看了看那塌陷的胸口,摇了摇头。没救了。
他扭头对跟上来的张大脑袋说:“大脑袋哥,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去追那畜生!”
“二狗子,你疯了!别去!”张大脑袋吓了一跳,一把想拉住他。
张诚身子一侧,躲开了,头也不回地背着两杆猎枪,
循着雪地上清晰的熊瞎子脚印和滴落的血迹追了上去。
“哎!你……”张大脑袋急得直跺脚。
“这后生……”李永恒也皱起了眉头。
张聚财走过来,蹲下身子,伸手在赵谦益鼻子前探了探,脸色沉重地站起来:“没气儿了。”
李永恒走到刘忠仁旁边,看他嘴角挂着血丝,警服破烂不堪,关切地问:
“刘同志,你咋样?撑得住不?”
“死…死不了……”刘忠仁挣扎着想起来,看到不远处赵谦益的尸体,眼里满是痛苦和自责。
“哎呀,你可别乱动!”张聚财赶紧按住他,
“大脑袋,你过来,把刘同志背回村,让老瞎子给瞧瞧,看有没有伤到里头!”
“哦,哦!”
张大脑袋心里还惦记着张诚,但还是听话地走到刘忠仁跟前,小心翼翼地把他背了起来。
刘忠仁疼得直抽气,趴在张大脑袋背上,感觉骨头缝里都在疼。
“剑豪,你们几个,把赵同志抬回去。”
张聚财指挥道,“剩下的人,跟我去追二狗子!不能让他一个人冒险!”
“聚财叔,你们快点啊!可别让狗哥出事了!”张剑豪一边招呼人抬尸体,一边担心地喊。
“狗哥也太猛了,一个人就敢追熊瞎子……”旁边一个年轻人小声嘀咕。
……
张诚顺着血迹一路追。雪地上的血点子很明显,那畜生跑不远。
他心里有数,刘忠仁他们那几枪虽然没打中要害,但也绝对伤到了熊瞎子。
这大冷天的,流血不止,时间一长,铁打的也受不了。
屁股上,左肩上,都中了枪。
跑了差不多三里地,张诚看到前面的雪地上,血迹明显多了起来,脚印也开始有些踉跄。
他放慢脚步,端起了猎枪。
果然,转过一个山坳,就看见那头黑熊趴在一棵大树下,
正龇牙咧嘴地扭头舔着肩膀上的伤口,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突然,黑熊耳朵动了动,猛地抬起头,鼻子使劲嗅了嗅。
“吼吼吼!!!!”
它发现了张诚!
一声充满暴戾和痛苦的咆哮,在寂静的雪野里传出老远。
黑熊挣扎着站起来,仅剩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张诚,
然后咆哮着,拖着受伤的身子,朝张诚冲了过来!
困兽犹斗!
张诚眼神冰冷,稳稳地举起了双管猎枪。
距离,不到五十米!
“嘭!嘭!!!”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炸开!枪口喷出火星和黑烟。
一枪,正中黑熊仅剩的那只眼睛!
另一枪,狠狠轰在了它前胸!
“嗷——!”
黑熊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像是被无形的大锤砸中,
翻滚着摔倒在雪地里,溅起一大片雪沫。
这么近的距离,土猎枪的威力是致命的!
张诚看也不看,迅速扔掉打空的一杆枪,从兜里掏出两颗硕大的霰弹,
手指翻飞,以极快的速度给另一杆枪重新装填。
“嘭!”
对着在雪地里挣扎抽搐,想要爬起来的黑熊,又是一枪!
退壳!
上膛!
“嘭!”
再一枪!
上膛!
开枪!
……
一连八枪!
张诚面无表情,每一枪都瞄准了熊瞎子的脑袋和心脏部位。
枪声在山谷里回荡,渐渐平息。
雪地上,那头巨大的黑熊终于不再动弹,黑色的皮毛被涌出的鲜血浸透,染红了一大片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