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一股浓烈的腐臭味便传来。
那味道,似是混合了烂肉在闷热角落沤烂的膻腥,丝丝缕缕霉变谷物的酸馊,诸味杂陈,浓烈且刺鼻。
一凑近,它便直往鼻腔猛扑,蛮横地霸占每一处嗅觉神经。
厚重得化不开,在空气中悠悠飘荡,叫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想迅速逃离。
九个人眉头紧皱,屏息凝神,都发现了不对。
这不过才半日,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腐臭味。
祝槿快速走到柳贺尸体面前,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开始检查尸体。
昏暗死寂的屋内,那具早已没了生气的尸体静静卧着,似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只剩皮囊耷拉在骨架上
“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祝槿看着柳贺脖间那道突兀的“致命伤”,眸中情绪涌动。
“尸体整体干瘦,皮肤呈深褐色,紧紧附着在骨骼框架上。”
“四肢、躯干等部位轮廓清晰但缺乏原本的饱满形态,面部五官也因皮肤收缩而变形,眼眶深陷,嘴部呈微张状态,这个状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祝槿转头对着他们说:“有刀吗?”
谢沉听闻从别在小腿那里的匕首递给了祝槿。
后者接过匕首后,只见她直接用刀划开了柳贺的胸部,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往那处撒上了粉末。
忽然,尸体的七窍中,有细微的动静,先是几缕若有若无的“簌簌”声。
转瞬,密密麻麻,拇指盖大小的蛊虫,如涌动的黑色潮水,从眼眶、口鼻、耳洞倾巢而出。
它们身躯油亮,泛着令人胆寒的暗光,节肢快速划动,彼此交缠推搡,争先涌出。
有的顺着柳贺的脸颊蜿蜒滑落,有的直接蹦到地上。
攒聚成一团,窸窣游走,使得周遭空气都弥漫开一股刺鼻腐臭与诡异阴冷相杂的气息。
“这是……蛊虫?”
现在整个云渺山庄使用巫蛊之术的只有七大宗门之中的——朔月教。
礼遇和温荼看到那些蛊虫还没来得及惊讶,转头看向了祁夜行,那人在看到蛊虫之后,情绪明显不对。
现在的祁夜行目眦尽裂,仿若两口蓄满怒火的深潭,瞳仁中似有火苗蹿动。
额上青筋暴起,紧攥的双拳咯咯作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身子也不受控地微微颤抖,胸膛剧烈起伏。
那汹涌怒火随时要冲破胸膛,将眼前一切都烧成灰烬。
突然他感觉到一只修长的手将自己的手握住。
祁夜行抬眸,撞上了温荼那双澄澈的双眼。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人的手背,一下又一下,沉稳又温柔,目光诚挚地直视祁夜行翻涌着悲楚的双眸。
温荼难得柔声道:“阿行,会找到的。”
声线轻软,却让祁夜行心安。
他原本紧绷的双肩渐渐松弛下来,紧锁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那几道深壑般的纹路被抚平。
“我们在的。”
礼遇和温荼都看着祁夜行,后者眼神里的怒火渐渐消散,余下的只是平和。
轻吐出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只剩下面前之人的身影。
“好。”
另外几个人注意都在蛊虫的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祝槿压下眼中的悲痛,转头对江陵说:“看来需要你将所有人召集在大殿了。”
这桩“凶杀案”是该收尾了,祝槿看向那边躺着的柳贺,抬手给他盖上了白布。
舅舅,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此时,熹微曙光穿过斑驳的窗棂,直直刺入昏暗房间,光芒洒在他们的身上。
天,亮了。
云渺山庄大殿。
世家宗门的人听见山顶的鸣钟便知道有大事发生,已经在大殿里等候。
他们的神情都带着疑惑,就连最前面的孟溪兴和柳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凝滞的氛围中,大殿的门被推开发出了一声轻响,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众人下意识抬眸,只见那扇柚色的门缓缓向内推开,九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走进来的不就是礼遇他们九个人,他们径直走到最前面,停在孟溪兴和柳戚的身边。
“你在搞什么鬼?”
柳戚微蹙着眉头,眼中带着不解,问着江陵,后者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看了眼旁边的山庄弟子。
马上柳贺的尸体被抬了上来,本来所有人都在疑惑江陵的安排,但一看到柳贺的尸体全貌他们便懂了。
尸体干瘪模样,这不就是因为蛊虫在体内不断啃食组织。
使得尸体的肌肉等软组织被大量消耗,皮肤会紧贴在骨骼上,失去原有的饱满。
身体的轮廓依然存在,但会有明显的凹陷,尤其在腹部等脏器集中的区域。
在场的人都有意无意的把眼神扫到朔月教的身上,情绪最激动的自然是云渺山庄的人。
柳戚猛地转过头,双眸瞬间瞪大,寒光凛冽,死死盯着朔月教的人。
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被这满含恨意的目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反观朔月教在看到尸体的时候,就暗道不好。
此时被他们盯得都有些脸色苍白,但神色似乎还有一些无助。
“司玄护法,你们朔月教,不解释一下吗?”
孟溪兴看起来也是强忍着怒气,但因为身为副庄主,还是顾全大局,暂时没有撕破脸皮。
“解释什么?这不是我们做的。”
那位司玄护法眼底虽有些许慌张,但并没有自乱阵脚,面色不改回答孟溪兴的话。
“呵!不是你们做的?在场只有你们会这巫蛊之术,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柳戚实在平静不了,要不是江陵拉住他,他都要开始指着人鼻子骂了。
司玄自己也知道这巫蛊是他们朔月教独一份,但确实不是他们做的,这明显是栽赃陷害。
可现在这副场景他也是哑巴吃黄连。
“你们这巫蛊之术,下蛊之人不是会把母虫带在身上。”
礼遇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这是我们昨晚捉的子虫,看它在谁面前停留不就知道是谁了。”
礼遇将盒子打开,里面的蛊虫直接向朔月教的方向爬去,然后在其中一位青年男子面前停了下来。
“曲峪?是你?”
司玄这个时候才是真的慌了,他没有想到凶手真是自己教中之人,如果是真的,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那位叫曲峪的男子脸色瞬间惨白,额头瞬间沁满汗珠。
一颗颗冷汗争先恐后地从毛孔钻出,顺着太阳穴滚落,滴落在地面上。
那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恰似丧钟敲响。
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被逼的……对不起……”
他双眼失神,只是一直喃喃自语,司玄见他如此模样便知确实是他干的。
可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