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渺渺，月影朦胧。
萧晏川凝着那片已经暗下的戏台，目光却无比准确地，落在那道人影上。
他缓缓眨一下眼，旋即低咒一声，飞身跃窗，腾向那方戏台。
众人惊愕看着帝王飞身而来，随后一把扣住宸妃，纵步离开，往望月阁去。
简直强盗一般。
不过……因腾空而起，林婵那身舞衣越发飘逸飞扬，点缀的首饰在月华下莹莹闪烁，当真如仙娥。
拾夏与映秋仰着头看了一会儿，便去安抚身后呆愣的宫人们：“无事无事，陛下喜欢这样罢了，习惯就好。”
她们的淡然，让其他人的神色更复杂了。
…
另一边，林婵半是了然半是迷茫地，被萧晏川抱着离开。
她猜到他可能会有些悸动，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几息之余，他带着林婵重新回到望月阁内，手轻轻一拂，身后窗子关起，隔绝了外头一切视线。
林婵暗暗啐他小气。
但他眼下反应，又让她颇为得意，想累了这一阵，果然还是值得的。
她还是可以猜中他的心思的嘛！
这么想着，她弯眸笑着后退几步，微微扬起下巴，又抬手转一圈：
“怎么样，好看吗？”
隔着屏风尚且朦胧模糊，就算后来她现身，但因隔着水岸，到底不如在眼前这般清晰。
现在……他能够看清轻纱细软，薄薄勾勒出腰线的弧，玛瑙臂钏压在手臂上，衬得雪肤似画；她今日描妆又与从前的截然不同，尽是飞扬明艳，配着那本就张扬的飞天髻，更显得明华灿灿，如月一般耀眼。
仿佛九天玄女当真遗落尘世。
萧晏川凝她半晌，甚喜欢她这舞衣打扮。
仿佛跳出那些规矩束缚，端的是恣意风流。
林婵眼瞧着他越看越靠近，越看漆眸越沉，不由又往后退了几步。
他也不能这么沉不住气吧……？
好在萧晏川尚有定力，向前几步后，就又顿住。他喉间微滚，才吐出两字来：
“好看。”
林婵不满轻啧：“陛下看了这一场，就这点评价吗？”
“臣妾可听说，凡世间名士若遇佳人，定会为她写诗作画，好生歌颂一番，令其流芳百世呢。”
她用指尖轻轻戳弄他：“陛下才学渊博，就没作出什么诗文来？或者…或者给臣妾留个绘像，怎么样？”
萧晏川微微耷着眼，浓长的睫羽在她心间一撩，随后指尖就被他握在了掌中：
“帝王丹青墨宝，阿婵讨要得倒是心安理得。”
“孤可没说，到底是不是满意。”
林婵妙目瞪大：“陛下不满意吗？陛下要是不满意，怎么还这么着急地带臣妾走啊？”
萧晏川伸臂在她后腰处一揽，令柔软身躯贴于怀中。
他轻轻抬起她面庞，指尖如笔，在五官勾勒。
“倒也不是不满意……”
林婵蜷睫轻颤，眼皮上洒落的金粉便随之闪烁，仿佛星子一般，映入萧晏川眼底。
他低头，气息与之交织，哑声喃然，
“孤是觉得，太过满意。”
太过满意，不知从何落笔，从何着墨。
就算写出绘出，也不舍让旁人窥见。
明月灼灼，光华万千。
可他却只想将明月私藏，从此独属他一人。
……
这夜，两人便宿在望月阁。
这里陈设不比各自宫殿中的好，但胜在风景秀美，又颇有意趣，反而比在殿中时更有意思些。
洗浴过后，穿了寝衣的林婵又走回窗边，有些惋惜地看了眼地上零落的舞衣帛条。
跟前传来轻轻脚步声，她抬眼嗔怪道：“我和乐舞坊的娘子们可是为这衣裳费心许久呢，你一下就弄坏了，可得赔我。”
林婵时常喜欢趁这种时候小小的僭越一下，不再说那些麻烦的自称与敬称。
萧晏川轻笑，墨发披散，白袍似雪，说不出的慵懒华贵。
“这会儿倒挺放肆，不记得方才如何哭着求孤的了？”
他话语轻佻，偏偏面庞还是那般俊美清贵，混在一处，倒让人沉溺。
林婵面颊微红，背过身去，重新推开窗牗，让夜风吹凉自己发热的面庞。
萧晏川便自身后拥住她，脸贴着她的发，有些酥痒。
林婵象征性地挣了几下，便安静下来。
眼前湖水粼粼，两岸树丛葳蕤葱郁，鼻间萦绕着一股属于自然的芳菲气味，耳畔只有鸟啭虫鸣，还真让人生出一种隐居山林的错觉。
难怪有那么多士人一股脑地往终南山跑。
林婵倚着窗槛，眯眼感受细风吹拂，来自自然的声音，渐渐抚平涤荡心中的繁杂。
眼前忽有光亮一闪而过。
林婵倏忽睁大眼，看着出现在面前玉白清瘦的手，还有……挂在指间的琉璃臂钏与耳坠。
熟悉的模样，同吴充仪那日送来的别无二致。
林婵倒抽一口气，：“这是……”
“看你挺喜欢，孤自作主张，从他们那儿拿来了。”
当然不止这些，其实萧晏川借着那几个外人看来不痛不痒的罪名，敲了吴家一大笔，好生充盈了国库一回。
就算现在收拾不了他们，萧晏川也不会白白忍着。
林婵对这些尚且不知，她只轻轻嘶声着，小心翼翼伸手去拿。
但萧晏川一抬手，却将其举高了。
他轻笑：“急什么，又不止这些。”
“进来，孤帮你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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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前，林婵挺直腰脊端坐着，她目光落在镜中，里头的萧晏川正弯腰垂头，动作轻柔地帮她穿上那对格外闪烁的琉璃耳坠。
穿好之后，她忍不住晃了晃头，看耳坠随之轻轻摆动，折射出光影斑驳，水波似的落在墙上。
再看一眼手臂上的琉璃臂钏，和脖颈间的琉璃玛瑙链，她忍不住去拨弄，看它如何闪耀。
没办法，她真的好喜欢这些东西啊。
萧晏川立在她身后，看她这激动的样子，嗤笑：“俗气。”
“俗气也漂亮。”林婵满不在乎地轻哼，继续认真地对镜端详起这些琉璃。
不过看了一会儿，她又惋惜起来：“可惜它们太张扬，好像没有戴着的场合。”
“无妨。”
萧晏川弯身，指背轻轻抚过她柔软面颊，触感雪腻如酥。
“孤再赔你几件舞衣，配它们，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