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沙沙，一片静谧。
因为林婵的“挑衅”，萧晏川冷脸抽出自己的手，坐到一旁小桌边，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林婵坐起身，欲言又止。
……那是她用的茶杯。
不过出于一点微妙的报复心理，林婵犹豫一会儿，还是没提醒他。
算了，可别又让这尊大佛不高兴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几分忿忿地穿衣。
明明病的人是她，倒莫名其妙地，又让她照顾起他的心思了。
狗皇帝！
像是听到她心中骂声似的，萧晏川忽然抬睫望来，凌厉眼神仿佛直接将她看穿。
林婵到底心虚，垂眸专心扣起衣衫盘扣。
不过几息，一阵熟悉的冷香飘过鼻间，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角绣金龙纹的玄黑衣摆。
“喝了。”
随着头顶声音响起，一只玉白修洁的手持着她的茶盏递到眼前，茶盏里清冽水液微晃，一点热气蒸上来，令她脸颊生暖。
林婵茫然抬头。
萧晏川正居高临下看着她，但语气倒还温和：“怎么，还要孤喂你？”
…虽然说的话也没有好听到哪去。
她轻声谢过，捧过茶盏小口喝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方才不是他喝过吗？！
林婵又猛地抬头，却见对方神色自若，似乎根本没在意。
他这么坦荡，倒让林婵不好意思开口了。
她僵硬了一会儿，最终垂下头，默默将热水都喝完了。
而萧晏川便拿过她手中茶盏，放回桌上后，自然无比地坐到了她身边。
林婵几分憋闷：“陛下还是别和奴婢挨这么近了吧，万一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身旁人嗤笑：“孤都帮你试过茶水温度了，还要介意这个？”
林婵又一僵。
原来他知道啊……他故意的！
大约是生病的人都会比平日脆弱，林婵神色变幻一阵，忽然低落下来。
“陛下就知道拿奴婢取笑……”
萧晏川尚未察觉，当她是如从前那样撒娇，漫不经心道：“小婵这么说，孤一片好意，倒是辜负了。”
一旁的小宫女没接话，屋里静一会儿，却响起压抑着的低泣声。
萧晏川心口一麻，像是被什么小虫叮了一下，他转头看去，只见林婵还如方才那样坐在床边，甚至连神色都没怎么变，却在垂着眼流泪。
似是发现他看了过来，林婵又抬手胡乱抹去泪水，她咬着唇瓣，仿佛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泪珠却一径往外涌，嘀嗒在衣上。
萧晏川无奈，将人揽过来。
携着冷香的怀抱令她的眼泪淌得更凶了，林婵不想萧晏川看她哭得如此失态，一径把脸埋在衣襟间，很快就把那一小片衣料打湿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虽然萧晏川爱逗她，但他一贯如此，何况今日他本就是关心自己，不过是与往常一样嘴毒罢了。
林婵一边觉得自己矫情，一边又觉得委屈，泪水如雨，涟涟落下。
萧晏川抱着人，任由她哭湿自己的衣裳，微微潮意仿佛也在他心间落了场雨。
他意识到林婵的情绪不太对劲，她没少在自己跟前哭，但总是有意哭得美丽柔弱，更像是将眼泪当作武器。
今日她哭得如此情真意切，倒是真不多见了。
萧晏川轻轻抚着她后背，掌下微微嶙峋触感，令他心中发紧。
她又瘦了……
好不容易养起些肉，不过病了两日，就又清减了下去。
萧晏川颇有耐心地等待林婵哭够了，逐渐平静之后，才温声问：
“怎么了？”
林婵依旧埋在他怀里不愿抬头，许是觉得丢脸，半晌才闷声回答：
“……奴婢先前，梦到娘亲了。”
萧晏川“嗯”一声：“孤知道。”
林婵想他怎么可能知道。
但她没在意，继续道：“娘亲还在的时候，奴婢病过一次，娘亲那天整日都待在奴婢身边，给奴婢唱歌讲故事，还做了奴婢最喜欢的冰糖糕……”
她的声音空茫起来：“那时候奴婢想，要是奴婢一直生病……娘亲是不是也会一直陪在身边了？”
林婵沉默一会儿，自嘲一笑：“不过后来，就算生病，她也不可能陪我了。”
她的失态也只是一瞬，很快又改过口来：“奴婢不该说这些的，让陛下见笑了。”
“无妨。”
萧晏川轻揉着她的发，眸中淌过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微缱绻。
“……你愿与孤说这些，孤很高兴。”
“陛下……”
“嗯？”
怀中人揪着他衣裳的力道稍紧，她仰起脸来，素日明亮的眸子此时被一片水雾笼罩，鼻尖微红，乌发在鬓边揉乱，一径可怜。
她眉心微蹙着，盈盈望向他，分不清是泪光，还是缱绻含情。
“陛下，奴婢现在……只有你了。”
林婵哭得头昏脑涨，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这世上，只有、只有陛下还对我好了……我只能相信陛下了……只有……”
余下的话被萧晏川封了回去。
他扣住她后颈，俯身吻来。
往日的克制理智，在这潮湿雨夜，尽数崩断。
他眸中冰霜尽碎，唯有近乎偏执的缱绻，仿佛野火一般，要将眼前人燃烧殆尽。
林婵瞪大了眼，清水眸中，被他的身影填满。
她“唔”了几声，灼烫的气息交缠间，终是情难自禁，抬手勾住了眼前人的脖颈。
林婵周身越发滚烫，面颊红意灼灼。萧晏川素日冷淡寡情，可这吻却是难得的柔软温柔。
唇瓣碾转间，她不由想起从前他醉酒时，自己无端的联想，心中分神：
这位帝王亲起来，果然不是冷冰冰的。
刚想完，林婵便觉唇上一痛，回过神时，就见萧晏川长睫之下眸色微沉，似乎是不满于她的分神。
他轻轻吻去落于她唇角的泪水，共品她的哀愁痛苦，心中酸涩又甜蜜，心绪拉扯间，只觉胸口跳动越发如鼓。
嘭嘭，嘭嘭。
昏暗又简单的屋舍内，烛火已弱，情意却越发浓烈，汹涌如潮，轰然浇落，将二人淋漓浸透。
已然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加快，是谁的气息凌乱。
两人清晰地将对方眸中的情动收入眼底，心潮涌动间，皆不约而同想道：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