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不知是何缘故，接连的瓢泼大雨将天地染成黑色，时不时作乱的雷声惊得马儿乱跑，全然失去了往日的温顺。
天空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恍如小石子，站在客栈廊下，只能瞧见近处的雨丝和远处的黑色。
云书玥神情严肃，天青色的披风将她裹着，但也抵挡不了寒风侵袭。
这场雨来的太过突然，她们分明只需要五日就能到达京城，可瞧现在的情况，别说骑马了，就是坐马车也难以出行。
她微微蹙眉，心脏砰砰直跳，似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发生。
“殿下，外面冷，不如回屋坐会吧？”
素银捧着手炉过来，往她怀里塞。
感受到暖意，她颇有些惊讶。
手炉通常是冬日所用，也难为她在夏日给自己找到这样的东西了。
“素银，你觉得那些刺客是何人所为？”
她缓步走向屋里，绣了凤凰卧云的袍角在脚边飘扬。
素银跟在她身后，表情严肃。
“奴婢不敢妄言。”
云书玥坐在桌前，面前是早就备好的热茶。
她颇有些头疼，玉白的手指轻轻敲着手炉，铜做的精致炉子被敲得发出沉闷声响。
“总不能是皇叔所为。”
她淡淡开口，一句话如同平地起惊雷，吓得屋里的人低头假装没听见这句话。
意识到她们的拘谨，云书玥笑笑，眼底却是阴霾。
她道：“怕什么？”
屋里亮堂，灯罩是常见的暖黄色，烛火在里面安稳的亮着，在屋里照出温暖的光。
屋外是倾盆大雨，风雨裹挟着树枝乱拍乱撞，将窗户也打得啪啪作响。
“如果没猜错，父皇的身体已经出现了问题。”
她呐呐自语，一张桃花面上带了丝说不出的忧愁，“素银，国师的老家在哪里？”
“这……有人说是蜀地，也有人说那不过是国师暂时歇身之所，总之众说纷纭，奴婢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云书玥若有所思的看着窗户上映出的枝叶，半晌才在几人担心的目光里开口。
“我们暂时不回京城了，去蜀地。”
蜀地？
素银惊诧的看着她，不敢相信她会如此决断。
蜀地离这里倒是不远，但跟京城却是隔了几个州，这样一来，回京的行程就大大耽搁了。
“……可是殿下，您不是着急回京吗？”
她小声开口，微弱的声响几乎被窗外的风雨声给淹没。
云书玥清楚地将她的疑问收入耳中，平静开口：“你觉得为何国师举荐之人污蔑皇族也没人敢说他德不配位？”
素银有些迟疑，她确实不知，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大概是因为国师深受陛下器重？”
云书玥点点头，“这确实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最根本的还是因为他在世人眼中是犹如仙人一般的存在，所以无人敢撼动他的位置。”
“确实，”青枝咬着糕点，忍不住插嘴，“之前我跟着杜将军在塞外守城都能听见那里的百姓对国师那叫一个恭敬，所以就说杜将军不相信这些，明面上也还是得对果实恭敬一些，不然招惹口舌不说，说不定还得失去民心。”
乌千稳住国师之位已经二十年有余，他的地位很难有人能够撼动，但如果有人抛开他的外皮，将他内里污秽肮脏的心思暴露在众人眼中呢？
云书玥冷笑。
她清楚乌千的来历，此人不过也是个靠着毒虫为祸众生，为自己塑造假面的虚伪之徒罢了。
他时常向平民百姓分发一些神丹妙药，但无人知道那些东西是靠着人血滋养而成的蛊虫制作而成。
吃什么补什么，那些虫吃光了人的内脏，如何不是大补之物。
想到这里，她冷笑。
“皇上毕竟聪慧谨慎，回京之事托起日夜无妨，但国师的根基深重，要想撼动……除非彻底撕破他的脸皮。”
她眼皮一抬，目光凛冽如寒风。
……
京城，位于北方的繁华都市，少见的迎来了倾盆大雨。
在这细密的雨丝当中，不少蛊惑人心的猜测在众人耳边徘徊，被恐惧润色，最后变为愤怒。
“嚯，原来那太子还真不是陛下血脉，那那个杂种还有什么理由坐太子之位？”
“能是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杜将军支持他呀。”
“杜将军，难道不知道太子身世吗？为什么还要支持一个不是皇族血脉的家伙？”
“能是为什么啊，你们难道不知前皇后曾是杜将军的青梅吗？两人感情深厚着呢。”
带着旖旎的猜想出口，一切东西仿佛都变了个颜色，将杜将军对太子的支持转化为了前皇后和杜将军之间的关系猜测。
不过几日，向来忠厚老实的杜将军就在这些猜测里沦为了胆敢肖想帝王后宫的不耻之徒。
杜云锦在得知这些闲言碎语时气的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陛下下令，给父亲升了官，也收回了兵符。
这些操作不是摆明了的明升暗降吗？
就算身份提高，没有兵符没有势力，更没有权力和财务，他们将军府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对此，杜老将军倒是坐得稳。
他对此只有一句话：“我们杜家终身为武将，为庆朝卖命死了多少人？我不信陛下会相信那些闲言碎语。”
因此，尽管外面的猜测愈发激烈，他也并没有打消支持太子的想法。
杜云锦在府里急的团团转。
她对朝堂之事并没有了解，但也清楚这个节骨眼上将军府就不该再支持太子。
可杜老将军实在顽固，她百般劝说也没让他打消念头。
外面的风言风语更甚，甚至将军府里的一些小奴婢也开始妄言。
杜云锦气急，想去找云源求助，但对方却因为回京路上受了伤而闭门不见。
在这般情况下，她忍不住思念自己的好友云书玥，若是她在，只是她还有一吐为快的对象。
连日的大雨倾盆，一只信鸽也飞不出去。
杜云锦只能暗自祈祷好友早日归京。
在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一封帖子递到了将军府。
白衫绿裙的小厮恭敬将帖子递上，道：“杜姑娘，三殿下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