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迟忙着磕头,没听到春喜说了什么,又梆梆磕了几下。
春喜只能拔高声音:“沈清迟,我让你起来!”
沈清迟浑身一震,抬头看到春喜无比严肃的表情,泪水立刻又蓄满眼眶,却还是执拗地问:“大嫂是答应不分家了吗?”
“气病婆母、逼死继妹,我不答应难道还要等着京兆府的官差抓我去游街?”
春喜勾唇,露出讥讽的冷笑。
沈清迟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让春喜寒心,却也受不了她如此尖锐的一面,身子晃了晃,沈清迟小声道:“娘说了以后会对大哥大嫂好的,咱们是一家人,没有必要弄到撕破脸的地步,大哥好不容易才升职,家里还是要和睦才不会让人看笑话。”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感谢你?”
春喜反问,沈清迟脸上一热,心虚地垂下头去。
以前她露出这副模样春喜会觉得心疼,如今再看心里已是毫无波动,她捶了捶腰,冷淡开口:“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了。”
沈清迟懦懦回答,然后就听到春喜问:“那你怎么还不走?”
沈清迟猛然抬头,见春喜目光冷寒,毫无温度,心中一阵刺痛。
她的头磕破了,正流着血呢,她本以为大嫂会为她包扎一下的,没想到大嫂竟然直接赶她走。
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沈清迟哭出声来:“大嫂,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但娘毕竟对我有生养之恩,就算娘做错了一些事,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病倒不管啊。”
沈清迟哭得很伤心,她希望春喜能体谅她的难处,却只得到一句冷冰冰的质问:“妹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春喜平静地看着沈清迟,像是在看着一个顽劣的无理取闹的孩子。
沈清迟在春喜的目光注视下渐渐难堪起来。
她想讨好母亲,但也希望大嫂能像以前那样关心呵护自己。
她做了选择,却不想付出代价。
沈清迟艰难开口:“我……我没什么不满足的,我只是希望大嫂不要对我抱有敌意,我真的从来没有做过伤害大哥大嫂的事。”
春喜敷衍地点头:“我知道了,我腰疼,先回屋躺着了,你若还是不想走,就继续在这儿跪着吧。”
说完这话,春喜真的转身回屋,并且关上了房门。
沈清迟的背脊一寸寸弯了下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
让她来求大嫂的确是母亲的主意,但她自己也是有私心的。
大哥如果真的分了家,侯府就完全成了空架子,她的婚事会更加艰难,日后出嫁母亲给她准备的嫁妆恐怕也少得可怜,那她在婆家就豪无立足之地了。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来求大嫂不要分家。
看到春喜如此冷淡的反应,沈清迟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慌乱起来,甚至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可大嫂虽然拿到了掌家权,但只要擢升宴出一点纰漏,掌家权便又会回到母亲手上,而且大嫂还签下了契书,连已故侯夫人的嫁妆都要还给母亲掌管,大嫂如何斗得过母亲?
更何况,母亲身边还有婉儿表姐帮忙出谋划策,大嫂为了办擢升宴去莫家要债,更是得罪了莫家,外祖母也不会让大嫂好过的。
一番分析之后,沈清迟冷静下来。
她没有做错什么。
大嫂对她虽然好,却不能一辈子护着她,只有娘和二哥三哥才是她的血缘至亲。
等大嫂失去掌家权,她再多关心大嫂一下,就能跟大嫂和好如初了。
这般想着,沈清迟回到主院。
听到春喜答应劝说沈清渊不要分家,莫氏松了口气:“但愿她能有本事劝服那个逆子。”
莫芸婉帮莫氏揉着脑袋安慰:“姑母放心吧,表哥之前一直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成婚后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分明是曹春喜觊觎这些东西,在背后挑拨离间,如今她答应不分家,表哥在自然不会再提这件事。”
莫氏也觉得是这个理,对春喜的厌恶达到巅峰:“当初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有手段,等夺回在掌家权,断然不能再留她。”
莫氏眼底杀意凛然,莫芸婉讥讽道:“卫家那么多下人,只有她在卫大少爷身边伺候了三年,姑母怎会觉得她是个软柿子呢。”
莫芸婉这样一说,莫氏不免想起卫凌泽曾当着侯府众人的面,假借沈清渊的名义说要照顾春喜。
孤男寡女,肌肤相亲三年,当真能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莫氏想到新的对付春喜的法子,她刚想跟莫芸婉商议,见沈清迟还杵在屋里,皱眉道:“别在这儿傻站着了,赶紧去把你头上的伤处理一下,有时间多去问心院卖卖惨,打听一下擢升宴的事。”
从头到尾,莫氏都没有问沈清迟伤成这样疼不疼。
回到自己的屋子,沈清迟趴在床上痛哭了一场。
明明她已经告诉自己没有错,却还是控制不住委屈。
若是……若是大嫂温顺大度一点儿,不要跟母亲对着干、也不要记恨自己就好了。
春喜这个回笼觉睡得有点久,直接错过午饭,下午才起床。
肚子饿得不行,春喜进小厨房炒了一大碗肉酱,然后烧水煮面。
筋道清香的面条裹满颜色鲜亮的酱肉,加上几根菜叶,让人食指大动。
春喜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大口,饥肠辘辘的胃得到满足,眉眼跟着舒展开来。
她正要吃第二口,余光忽然瞥见曹文探头探脑地站在院子外面。
她咽下嘴里的东西,朝曹文招招手,曹文犹犹豫豫地走过来。
“找我什么事?”
春喜直接问。
沈清渊上次跟曹文说过回来的时间,他这个点儿来,明显不是找沈清渊问问题的。
曹文抿唇,脸上全是犹豫纠结。
春喜也不催他,自顾自地继续吃面。
她是真的饿了,一口接一口吃个不停,看得曹文止不住跟着咽口水。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曹文才小声开口:“贾嬷嬷之前让我拿了一个镯子和一对耳坠给娘,还让我跟娘说是你给的,让娘一定要戴着这两样东西来侯府参加擢升宴,贾嬷嬷不让我跟你说。”
被冷落太久,曹文都不叫阿姐了。
春喜顿住,终于抬头看着曹文:“贾嬷嬷不让你说,那你为什么又说了?”
“我不知道,我就是很害怕,我怕她们会害你。”
曹文皱紧眉头,表情茫然又担忧。
虽然他来侯府以后,阿姐对他一点儿也不好,连念书的钱都要他写欠条才给,但在青松学堂,他被人欺负诬陷,是阿姐为他出的头,后来还帮他找了更好的书院念书。
他想努力读书出人头地让阿姐后悔,但不想阿姐被恶人陷害。
春喜放下筷子,轻声问:“肉酱还有多的,要不要吃碗面?”
“要,谢谢阿姐!”
怔愣之后,曹文的心脏砰砰直跳。
来侯府这么久,这是阿姐第一次煮东西给他吃。
这是不是代表这件事他做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