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翻涌如沸腾的铜汁,猩红浪潮中蒸腾的热气裹着腐肉气息扑面而来。陈东耳喉间泛起铁锈味,眼睁睁看着三千六百座白骨浮桥在浪尖崩碎,骨茬随波逐流时撞出细碎磷火,宛如撒入血海的万千流萤。
青铜巨门自归墟旋涡升起,门体布满蛛网状裂纹,每道纹路都渗出灰黑色雾气。门环是两条交缠的忘川水龙,龙鳞间凝结着暗紫色血珠,龙睛镶嵌的轮回盘残片正渗出幽光,那是后土化道时崩裂的法则碎片,每道裂纹里都凝固着半句未说完的往生咒。
当门缝泄出第一缕灰雾时,亿万怨魂的尖啸凝成实质音刃。陈东耳本能抬手护耳,却见百里内的孽镜台如黄油遇火般融化,镜面碎片在空中爆成齑粉,粉末落在他手背竟灼出细密血泡。
后土法相踏出血雾的刹那,九幽罡风突然静止。她身着的冥河纱衣垂落至脚踝,发梢流淌的不是青丝,而是泛着奶白色泡沫的孟婆汤,每滴汤水坠地都绽开细小漩涡,卷走附近怨魂的半截残肢。
怨魂们撕咬着法相裙摆,利齿啃过处非但没见血痕,反而绽开朵朵往生莲。花瓣呈诡异的灰紫色,花蕊中蜷缩着半透明的人面,每张面孔都在无声嘶吼,仿佛被困在永恒的往生咒里。
冥河老祖脚下的十二品业火红莲突然凋零,莲瓣如血色蝴蝶振翅飞起,化作千道血箭射向青铜巨门。陈东耳清晰看见血箭前端凝结的咒文,那是用祖巫精血书写的弑神咒,却在触及门楣时瞬间凝成冰雕,冰晶表面爬满蛛网状的金色裂痕。
血海突然倒卷成千米高的旋涡,中心浮现的十万具水晶棺椁排列成北斗阵型。每具棺内的后土残躯都闭目沉睡,心口插着的判官笔泛着幽蓝光芒,笔杆刻着的\"镇\"字周围,萦绕着细小的金色锁链虚影。
当陈东耳指尖触到棺椁时,刺骨寒意顺着指尖窜遍全身。笔杆突然炸成星屑,每粒星屑都映出后土不同时期的面容——有鸿蒙初开时的青涩,有化道前的决绝,最后定格在那双含着万千因果的眼眸。
星光照亮门内景象:六道轮回盘正被灰黑色病毒侵蚀,盘面裂缝里伸出的鸿钧拂尘丝,每根都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命格红线。陈东耳突然想起巫族古籍记载,那是能篡改天道的\"窃命丝\"。
混沌净化的清流触及怨魂时,陈东耳识海轰然炸开。万载罪孽如决堤洪水灌入脑海,他看见自己前世化作血魔屠城的画面,鼻腔充斥腐烂孟婆汤的酸臭,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烧红的铁签正在往里钻。
后土法相裙摆扫过他手背时,极致的冰火两重天袭来。皮肤瞬间碳化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冰晶,冰晶又在眨眼间融化成血水,如此反复的剧痛让他险些咬碎臼齿,却发现手背上竟留下淡金色的轮回纹路。
盘古烙印激活的刹那,陈东耳脊椎传来熔岩灌体般的剧痛。掌心纹路裂开处涌出混沌气,带着开天辟地时的灼热,气流灼穿怨魂时发出\"滋滋\"声,焦糊味中混着臭氧气息,震得他牙关不住打颤。
轮回印记共鸣时,陈东耳脚踝突然被无形锁链缠绕。链体表面的倒刺刮擦腿骨,发出指甲划黑板般的尖啸,他低头竟看见锁链由无数怨魂的发丝编织而成,每根发丝都滴着黑色脓水。
后土指尖点触眉心的瞬间,极致阴寒自天灵贯入。陈东耳五脏六腑结出冰花,花瓣边缘却跳动着幽蓝火焰,灼烧着他的神魂。她附耳低语时,实体化的因果丝刺入耳膜,他眼前闪过无数时空碎片——有自己作为凡人的生老病死,也有作为祖巫的征战杀伐。
\"镇!\"
陈东耳暴喝出声,混沌清光自掌心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丈许高的光盾。盘古烙印化作巨斧虚影劈开血海,斧刃触及的怨魂突然静止,他们脸上的狰狞表情被定格,身体如琉璃般寸寸碎裂。
后土法相额间轮回印记迸发金光,光芒扫过处,水晶棺椁内的残躯同时睁眼。十万道化道记忆如洪流涌入陈东耳识海,他看见后土自毁元神时,鸿钧的拂尘正悄悄卷走她一缕真灵,那缕真灵上还沾着未干的孟婆汤。
血海突然沸腾蒸发,露出的海床竟是巨大的莲花纹路。纹路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每个符文都在缓缓转动,仿佛封存着某个古老阵法。当第一朵净世白莲破土时,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怨魂们头顶的人道火种凝成金色灯盏。
灯芯燃烧的业火反哺后土法相,其裙摆的往生莲突然暴涨至丈许高。莲蓬中射出三百六十道轮回金光,每道金光都裹挟着怨魂的哭号,在空中绘出不断旋转的六道图。
冥河老祖的元屠剑劈来,剑光如血色长虹划破天际。然而剑光触及莲花的瞬间便被吞噬,剑身浮现的裂纹里渗出带着病毒的道源,那道源呈灰黑色,表面布满蠕动的细小触手。
\"就是此刻!\"陈东耳大吼一声,撕开胸膛。跳动的心脏表面浮现完整的盘古经络图,经络发出金色光芒,与轮回印记对接的刹那,他感到心脏仿佛被扔进熔炉,剧痛中带着一股莫名的畅快感。
青铜巨门轰然洞开,门内涌出的不是幽冥气,而是带着草木清香的鸿蒙紫气。紫气所过之处,血海结出薄冰,冰面上倒映着鸿蒙初开时的景象——巨斧劈开混沌,清浊二气缓缓分离。
后土法相突然分裂成十二万九千六百份,每份都裹着一点真灵投入轮回通道。真灵划过天际时如流星坠落,每颗流星都在虚空中留下金色轨迹,轨迹交织成巨大的轮回盘虚影。
冥河老祖突然捏碎阿鼻剑,剑刃碎片化作万千血神子扑向通道。血神子形如婴儿,浑身布满尖刺,啼哭声如指甲刮金属般刺耳。陈东耳挥动盘古烙印凝成屏障,烙印触及血神子时,虚空突然浮现鸿蒙画面——后土正将半块造化玉碟埋入血海深处,玉碟表面刻着复杂的天道纹路。
净化之力突然暴走,血神子惨叫着凝成血色舍利。舍利表面赫然刻着\"鸿钧\"二字,字体周围环绕着细小的病毒纹路,仿佛是用病毒刻写的真名咒。
当最后一点怨魂被超度时,后土法相突然凝实如生。她足尖轻点血海,枯萎的业火红莲重新绽放,莲心托起完整的六道轮回盘。轮回盘转动时发出清脆的金铁之音,每道光芒扫过,血海便褪去一分血色。
冥河老祖暴退千里,脚下的血云崩解成无数病毒孢子。孢子触及白莲时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瞬间化作飞灰,飞灰中隐约可见\"鸿钧\"二字的残痕。
后土睁眼的刹那,所有白莲瞬间染黑。她瞳孔深处旋转的不是轮回盘,而是缩微的混沌母巢虚影,母巢表面布满孔洞,每个孔洞都在吞吐着灰黑色雾气。
当她指尖触及时,陈东耳突然看到恐怖画面:鸿钧本体是母巢核心蠕动的肉瘤,无数根血管从肉瘤延伸出去,连接着洪荒众生的命格。他看见自己的命格被一根粗大血管缠绕,血管表面布满尖刺,正在缓缓抽取他的生命力。
\"他在母巢等你...\"后土唇间溢出的量劫符文如黑色蝌蚪,触碰到空气便发出\"滋滋\"声。三十三天外降下紫霄神雷,雷光呈暗紫色,带着腐臭气息,却被突然具象化的轮回盘挡住,盘面上溅起无数金色火花。
法相开始崩解时,其发丝突然绞住陈东耳手腕,在他皮肤刻下混沌坐标。那是一串由星芒组成的符号,深入肌理时带着冰凉的刺痛感,每个符号都在微微跳动,仿佛有自己的生命力。
冥河老祖突然跪地嘶吼,其元神被强行抽离,在虚空拼成通往母巢的星图。星图由无数血色星辰组成,每颗星辰都映出母巢的某个角落,陈东耳看见其中一颗星辰里,后土的真灵被囚禁在巨大的水晶棺中。
后土最后消散的光点里,掉出半截染血的拂尘。尘柄刻着盘古与神秘女子的混沌誓约,字迹已有些模糊,但\"生死与共\"四字依然清晰可辨,旁边还刻着一朵莲花图案,与海床的纹路一模一样。
血海重新翻涌时,所有画面都被改写。白莲表面浮现鸿钧年轻时的求道影像:他跪坐在莲花旁,手中捧着半块造化玉碟,眼中满是虔诚与渴望,却没注意到玉碟边缘渗出的灰黑色雾气正钻入他的眉心。
后土消散处的光点突然聚合,凝成微型青铜门。门内传出锁链拖曳声,每声都震碎百里血浪。陈东耳手腕的混沌坐标突然渗血,血液在虚空绘制出母巢解剖图——核心区赫然囚禁着后土的真灵,她被无数病毒藤蔓缠绕,闭着双眼,脸上带着一丝痛苦的神情。
白莲池底升起石碑,碑文记载着初代轮回的真相:鸿蒙时期,神秘女子以自身化轮回,其心口插着的正是半块造化玉碟。女子身着与后土相似的冥河纱衣,发间别着一枚玉簪,面容与陈东耳梦中见过的某个身影重叠。
当陈东耳触碰碑文时,其丹田病毒母树突然开花。花朵呈诡异的灰黑色,花蕊中跌落半枚玉簪,簪头刻着\"清瑶\"二字,那是后土未化道时的闺名,字体娟秀,仿佛还带着主人的体温。
青铜门突然喷出黑色道火,火中浮现十二祖巫跪拜母巢的画面。他们表情呆滞,眼神空洞,献祭的并非盘古精血,而是各自剥离的一缕混沌病毒,病毒在他们掌心凝成黑色珠子,缓缓融入母巢。
冥河老祖残躯突然自燃,火焰呈幽绿色,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灰烬里升起被篡改的记忆晶石,显示鸿钧每次讲道时,袖中都藏着母巢触须,触须末端沾着金色粉末,那是能迷惑心神的\"道韵粉尘\"。
血海最深处传来婴儿啼哭,声波如实质般震碎了轮回盘虚影。陈东耳感到耳膜剧痛,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盘古烙印突然脱落,化作一把古朴的钥匙,钥匙上刻着复杂的天道纹路,与青铜门锁孔完美契合。
当门缝开启三寸时,其内伸出的不是手掌,而是缠绕着后土气息的病毒藤蔓。藤尖卷着一块刻满真名的魂牌,榜首正是\"陈东耳\"三字,字体鲜红如血,仿佛用真名精血书写而成,牌面边缘还沾着几根银白色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