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城公园,这地方名气不小。
松柏间,郑森铜像若隐若现。西边斜阳下,富士山隐约可见。池水上,水鸟悠闲游着。岸边小路上,情侣们紧靠着低语。
在这一片祥和背景下的是天守阁,大阪城由丰臣秀吉于1583年修筑而成,1615年“大阪夏季之战”后,丰臣氏倒台,天守阁被烧毁,1620年德川幕府重建了天守阁,但在1665年遭雷击再次被烧毁,现在能够看到的天守阁是在1839年由市民捐款重建的。顺带一提,大阪城公园也就是在那时候建的。
公园里的男人多穿西装,有些穿军装。女人着和服,发髻高挽,目光低垂。她们总落后半步,和服下小脚\"滴答滴答\"紧跟着。
一个小贩跑了过来。他头缠白布,背着木箱。怪腔怪调地叫卖:\"豆包!羊羹!麦芽糖!\"
学生买不起这些。但那些年轻军官却很阔气。随手一招,就给女伴买零食。
湖边草地上,男学生们一边画画,一边偷瞄那些军官。他们窃窃私语,又笑又嫉妒。都大不了几岁,看看人家。我们高中毕业也要考军校。
不过这种地方,男人包括男学生大多都是明人,很少会有瀛人男性到这地方寻不快。反倒是瀛女在这地方颇多。
******
在公园的正中央,估摸着有个二十来个瀛人与明人围坐在一团。
“首先先选一个你们满意的领导者出来吧!”郑清璿看着周边他昨天拜托美和子约出来的瀛人与明人,虽然这些人一开始见到对方时就充满了火药味,但是当他们看到郑清璿腰间别着的那块象征着锦衣卫的腰牌后就全都老老实实围坐了郑清璿的身边。
群座间一片沉默。明人与瀛人相互打量,眼神中既有警惕又有好奇。郑清璿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内心清楚建立信任不会容易。
\"我提议由郑大人直接担任领导者,\" 一个戴眼镜的明人青年站起来,躬身道,\"有锦衣卫在,事情会更顺利。\"
几个明人立刻附和,瀛人们却面面相觑,流露出不安。
郑清璿摇摇头:\"我只是引路人,不能越俎代庖。这个组织需要你们自己的声音。\"
一个身着深色和服的瀛族女子轻声道:\"如果是郑大人的意思,我们尊重。但是我们并不会信任您。\"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魁梧的明人男子冷笑道:\"倭人嘴上说着尊重,心里不知打什么算盘。上次矿区冲突,可是你们先动的手。\"
\"那是因为你们违反了劳工条例!\"另一名瀛人青年猛地站起,脸涨得通红。
争吵一触即发,郑清璿暗叹一声,忽然掏出腰间的小刀,猛地插入两人之间的草地。清脆的声响让所有人一惊。
郑清璿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今日我不是让各位来这里吵架的。”
郑清璿环顾了周围一圈,“我能够理解瀛人并不信任我,也能够理解你们心中的恨。但是就现在我希望大家能够信任我一次。即便是不看在我这个镇国公的少公子的面子上,也请看在我锦衣卫的身份上。”
郑清璿的话音刚落,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明人和瀛人们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安。
突然,一个身材瘦小的瀛人青年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犹豫,但眼神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我愿意相信郑大人,因为......我听美和子说......宣抚司能颁布那些关于我们越来越好的法令有一部分是郑大人促使的......我相信美和子的眼光......”
郑清璿微微点头,目光温和地看向那个瀛人青年。他记得美和子曾提起过这个叫佐藤的年轻人,这家伙在美和子还在学校时是出了名的学习好。
\"谢谢佐藤君的信任。\"郑清璿微笑向对方示意,后继续说,\"既然大家对我做这个领导都没有意见的话,那我希望各位能够在接下来的安排中能够听我的安排,当然,事成之后,我许诺过的钱一分都不会少给你们。\"
有些瀛人还打算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周围明人眼中那些嫉恶如仇的目光后全都选择了闭嘴。
“好,那么可以请各位站起来吗?”
郑清璿站起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
众人陆续站起身来,眼神中依旧充满疑虑。郑清璿环视一圈后,深吸一口气,开始阐述他原本就想好了的话:“大家觉得为什么我会让大家都站起来呢?”
大部分人都摇了摇头,只有剩下那部分依旧不愿意相信郑清璿的瀛人选择了沉默。
“嗯,看来大家都不怎么喜欢说话呢。”郑清璿笑了笑走到了佐藤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佐藤君,可以和大家说说你的家庭吗?”
佐藤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但还是低声开口:\"我的父亲是个木匠,母亲在纺织厂工作。去年冬天,父亲在一次工地事故中......\"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去世了。现在只剩下我和母亲相依为命。\"
郑清璿微微颔首,“嗯,所以你觉是谁导致了你的这一切?”
佐藤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很快又黯淡下来。\"是......是那些明人监工......他们为了赶工期,不顾安全......\"
佐藤的话引发了原本就不愿意相信郑清璿的那瀛人的愤怒,但是他们能做的也只有用目光回瞪那些原本就看不起他们的明人。而后者呢,也会以他们同样的眼神。
郑清璿声音依旧平静,“你认为所有的明人都是这样的人吗?”
佐藤低下头,沉默了片刻,\"不...不是所有人。郑大人您......\"
郑清璿微笑着轻轻拍了拍佐藤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的恨与无法安放的想要复仇的心,但是这并不是所有明人的错不是吗?”
\"那么,\"郑清璿转向在场的明人,“你们又是因为什么而仇视他们的呢?”
一个身材魁梧的明人忍不住开口:\"是他们抢了原本属于我们的工作!压低了工钱!而且根据达尔文先生的话,优胜劣汰,他们就应该成为我们的前进路上的牺牲品!\"
\"是啊!\"其他明人纷纷附和。
郑清璿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那么我问问在座的明人诸位,你们可愿意去做那些最脏最累的活计?愿意在臭气熏天的制革厂干活?愿意在寒冬腊月里站在冰冷的河水中洗染布?还是说愿意爬进只能容纳你一个人的矿洞里去用命去换钱?\"
现场再次陷入沉默。
\"你们看,\"郑清璿缓缓踱步,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我们都站在这里,无论是明人还是瀛人,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工厂老板压低工钱,但他们可不管你是明人还是瀛人。\"
那个魁梧的明人不服气地嘟囔:\"可是他们来了以后,我们的工钱确实......\"
\"确实更低了。\"郑清璿打断他,\"但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没有这些愿意干最苦最累活计的瀛人工人,工厂会不会直接关门?你们又能去哪里找工作?\"
一个瀛人突然激动地喊道:\"我们也是人!我们也要养家糊口!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现场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几个明人握紧了拳头,眼看就要爆发冲突。
“你们觉得这样真的好吗?”郑清璿的声音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氛围,“还是说各位觉得只要杀光对面民族,自己这个民族就能获得更好的生活?”
郑清璿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头上。明人和瀛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屠杀,奸淫,焚毁,将对方视为自己的奴仆......”郑清璿在这群瀛人与明人中间泾渭分明的空地上踱步,“你们觉得这样对吗?还是说非要棍子落到了你们的头上你们才会知道疼?”
一个年轻的瀛人突然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郑大人说得对!我...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仇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父亲临死前还在念叨,让我不要记恨这一切......\"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骚动。几个明人工人面面相觑,神情中的怒气渐渐消退。刚才那个魁梧的明人低下了头,粗糙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郑清璿走到了跪在地上的那名瀛人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你的父亲是个好人。”
郑清璿的目光柔和又坚定,他环视四周,看着这些因生活所迫而燃起仇恨的人们。
\"诸位,请听我说,\"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整个空间,\"明人也好,瀛人也罢,我们都是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前行的普通人。你们以为自己站在对立面,但实际上,你们都站在同一条船上,都在为了生存而挣扎。\"
一个明人犹豫着开口:\"郑大人,您说得轻巧。可是他们......\"
郑清璿转向那个明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李福。\"
\"李福,告诉我,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你愿意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吗?\"
李福低下头:\"当然不愿意,可是...\"
\"瀛人也是一样的。\"郑清璿指向佐藤,\"他们也不愿意被裹挟着离开家乡,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被人歧视、被人辱骂,甚至是在他们的家乡还要被明人各种看不起,各种欺压。但如果有选择,谁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佐藤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没想到会有一个明人高官如此理解他们的处境。
\"真正应该愤怒的对象,难道是那些和你一样挣扎求存的人吗?\"郑清璿的声音突然变得锐利,\"还是那些为了利润,不惜压榨每一分钱的资本家和工厂老板?\"
人群中开始有了低语声。郑清璿继续道:\"当你们互相斗殴时,有人在笑;当你们互相仇恨时,有人在得利。而你们呢?只剩下流血和伤痕,你们认为你们的伤痕会有人来帮你们擦干净吗?不!这些伤痕只会留给你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