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扬一愣:“为什么?县里学校好,离你大姐也近,相互还能有个照应。”
刘夏荷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大姐去县里要住校了,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我要是也去县里上学,那家里怎么办?”
她抬起头,看着秦东扬,眼睛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认真:“我在镇上上初中,每天都能回家。早上我能早点起来做早饭,晚上也能回来做晚饭,还能帮你照看一下秋霜和小雪。”
秦东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有点暖。
这丫头,才多大啊,就想着要撑起这个家了。
他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夏荷,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考个好成绩。家里的事情,有姐夫呢。”
他顿了顿,看着刘夏荷依旧有些倔强和担忧的眼神,忍不住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在你心里,姐夫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啊?离了你就没饭吃了?”
刘夏荷连忙摇头:“不是的姐夫!”
她有些急了,解释道:“可你白天要去诊所上班,很累的。晚上回来还要照顾秋菊和小雪,要是连做饭都要你一个人弄,那……那太辛苦了!”
小姑娘看着他,满眼的真诚和心疼。
秦东扬看着她,心头又是一软,“傻丫头,你才多大?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姐夫都二十好几了,哪里就轮到你来操心这个家了?你跟你二姐一样,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书念好。”
他伸手,有些笨拙地想拍拍她的头,又觉得不妥,最后落在了她单薄的肩膀上。
“你不是一直念叨,长大了想当医生吗?那就更要好好读书!学医这条路,比你二姐考大学还要难,还要费精神。现在不打好基础,将来怎么穿上那白大褂,救死扶伤?姐夫可等着呢,等着看我们家夏荷,以后成了不起的大医生!”
这话像是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刘夏荷强忍的情绪。
“呜……”
她再也绷不住了,猛地一头扎进了秦东扬的怀里,两只细瘦的胳膊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腰,“姐夫!你太好了!以前……以前我不懂事,还偷偷怨过你……我现在才知道……你……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夫!”
她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哗啦啦地往下掉。
抽抽噎噎的哭声在寂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秦东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撞,身子僵了一下。
他抬起手,轻轻地、有些生疏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好了好了,不哭。知道就好,以后好好念书,就是对姐夫最好的报答了。”
看到这一幕,刘春芽的眼圈也红了,鼻子发酸得厉害。
夏荷还能这样毫无顾忌地扑到姐夫怀里哭,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撒娇。
可她呢?她快十八了,是个大姑娘了,就算心里再感激,再依赖,也做不出这样的举动了。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帘被掀开了。
睡眼惺忪的刘秋霜揉着眼睛,手里还牵着更小的、迷迷糊糊的刘小雪,她们是被外面的哭声吵醒的。
“三姐?”刘秋霜看到抱着姐夫哭得一塌糊涂的刘夏荷,愣住了,“你怎么哭了呀?”
刘夏荷连忙从秦东扬怀里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她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我……我没哭!我是高兴的!”
“高兴?”刘秋霜眨巴着眼睛,小脸上写满了不解,“高兴为什么要哭成这样?”
小孩子的世界里,高兴就是笑,伤心才是哭。
秦东扬看着这几个小脑袋瓜,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他伸手,挨个摸了摸她们的头。
“好了,你三姐是高兴坏了。”他笑着对刘秋霜说:“过几天,秋霜也要去镇上的小学念书了,开不开心?”
刘秋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充满了向往,但很快,那点光又黯淡了下去。
她看了看身边还懵懂无知的小妹妹,小眉头又皱了起来,“那我……我去上学了,小雪怎么办呀?谁带她?”
秦东扬的心,又被这懂事得过分的话轻轻撞了一下,酸涩难言。
“这个不用担心。”秦东扬强打起精神,语气轻松地说道,“到时候,姐夫把她带去诊所,让小雪在诊所里待着,姐夫看着她。”
刘秋霜听到这话,紧锁的小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
她用力地点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嗯!那我就放心了!”
夜深了,煤油灯捻熄了灯芯,屋子里彻底陷入了黑暗。
姐妹四个躺在东屋那铺平日里就挤在一起睡的大炕上,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最小的小雪已经睡熟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黑暗中,刘春芽翻了个身,面对着妹妹们的方向。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用极低却异常严肃的声音开口。
“夏荷,秋霜,你们俩都听着,姐夫对咱们的好,你们要一辈子记在心里,知道吗?”
“你们自己想想,这十里八乡,甚至放眼整个县,有几家是像咱们姐夫这样的?亲爹亲哥亲爷爷,都没几个舍得下这么大力气,去供几个丫头片子读书的!”
“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念书,都听明白了吗?”
黑暗中,刘夏荷带着浓重的鼻音,用力地“嗯”了一声。
“二姐,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念书!将来当大医生,给姐夫争光!”
旁边的刘秋霜也跟着重重地点头,小声却坚定地说:“二姐,我也记住了!我一定听话,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