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珩有些疑惑地接过刘盛景手中的信,低下头默读了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时忆手写的字迹,原来她的字是这个样子的,清秀、工整、别有风骨。
然而下一秒,时珩那双漆黑的的瞳孔一震!信中那些一笔一画、写下的字句,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我本就没打算活下去,我对生命已没有任何留恋。
……
请将我的骨灰直接撒入大海,不必通知任何人。因为,本就没有任何人会在意我。
……
不必送医,不必抢救,因为活着,对我来说是一种痛苦。死亡,才是最终的解脱……”
时珩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痛彻骨髓的后悔和自责,如同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瞬间湮灭了他。
如此骄傲而不可一世的时大总裁,时家大少爷,在这一刻,终于双手掩面,像一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起来:
“小忆……对不起……是哥哥对不起你……”
“你回来吧……哥哥再也不强迫你了……不欺负你了……你想要什么,我都……都满足你……求求你回来吧……”
“小忆,你现在在哪里……哥哥带你回家……”
听到男人绝望至极的痛哭和忏悔,刘盛景心中却冷笑了一声。
呵,生前把人当根草,死后却又拿人当个宝,又有什么用呢?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亲情亦是如此……
*
此时此刻,时珩趴在桌子上哭的不能自已,那封信便被楚夜寒一把抢走,拿在手中认真看了起来。
然而,只见他的脸色一寸寸灰白下去,手指也开始颤抖,最后,他的手抖的甚至连那张薄薄的信纸都要拿不住。
最终,那张信纸,如同一根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楚夜寒抬起头,一双绿色的眼睛,布满猩红,脸色由于过于痛苦而扭曲,甚至显得有些诡异。下一秒,只见男人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忽然仰起头,发出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声。
“哈哈哈,小瘸子,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你是要用这种手段报复我,让我后悔,是不是?!”
“好,现在你赢了!我承认,这一次我楚夜寒输了,输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输的连内裤都不剩!所以、所以……”
说到这,楚夜寒的声音染上了浓浓的悲伤,他带着哭腔的嗓音,用无比卑微、恳求的声音道:
“你现在可以出来了吧……”
“我跟你道歉,我跟你赎罪……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快出来吧……”
“时忆,你给我出来!”
整个房间,都回荡起楚夜寒撕心裂肺的喊声……
刘盛景抱着双臂,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楚夜寒发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这位……不是蓝湾赫赫有名的黑社会大佬、楚骁的长子楚夜寒么?
他曾经在饭桌上与其有过一面之缘,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这孩子和时忆,又有什么样的故事呢?时忆那孩子,说是少了一颗肾脏,这样的事,倒像是黑社会的一贯手段!
刘盛景正在心中揣度着,正在这时,只听“砰”地一声,楚夜寒推开门就要往外跑。
刘盛景一个冷厉的眼神。
两名保镖立刻跑上前,一左一右钳制住楚夜寒的双臂。
“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时忆,她一定还没死!她一定还躲在山上的某个地方……等着我去找她!她不可能就这样死了,我现在就要去搜山!”
两名保镖同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刘盛景也无奈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不用拦他,让他去。”
*
而此时此刻,落在地上的那张信纸,悄悄被一只苍白清瘦的手腕拾起——
苏逸尘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一字一句,读了下去。
越往下看,他就越觉得窒息,眼前腾起阵阵的黑雾,字迹也越来越模糊……
耳边响起一片嗡嗡的声音,朦朦胧胧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少女,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向着远方离去的背影。
“小忆!”
苏逸尘慌慌张张地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大喊道:“不要去!你会死的!”
那女孩儿却根本没听见似地,头也不回地一直向前走,无论苏逸尘怎么追,都追不上她。
“小忆,求求你,别走了!”
“你等等我!”
终于,在一片亮白色、刺目的光幕之前,女孩儿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回过头,俊美眣丽的五官,在阳光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她面含微笑,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微微地弯了弯,一身洁白的婚纱绽放出熠熠生辉的光彩,整个人美的,仿佛不属于这人世间。
“我要走了。”
苏逸尘呼吸颤抖,他嗓音沙哑地、小心翼翼地开口,用几乎是卑微到尘埃里的语气道:
“小忆,你能不能……不要走?”
“逸尘哥哥……不能没有你。”
时忆嫣然一笑。
“逸尘哥哥,这一次,是小忆不要你了。”
苏逸尘的心脏蓦然升起一股剧痛,他焦急而慌乱地
“是逸尘哥哥错了,是逸尘哥哥错了!小忆,我以后再也不会背叛你,不会让你伤心难过,你别走!”
“你别不要我!”
下一秒,只见一颗硕大的导弹,忽然从天而降,“砰”地一声巨响在耳边炸起!
冲天的蘑菇云腾起。
时忆的身影,顿时化作无数的碎片,消失在无尽的光影之中。
“小忆!”
苏逸尘的口中“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刘大使,这个人……吐血……昏过去了!”
两名保镖赶紧上前查看,只见地上的人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嘴角还挂着一抹鲜红的血线。
刘盛景一脸糟心无语的表情……
也不知道这些人,生前到底是如何对待时忆的,怎么得知她的死讯,一个个都会样要死要活的……
可是,有什么用呢?!
即便时忆这一次,能够侥幸地活下去,他也绝对不想再让那个令人心疼的女孩儿,和这些人扯上关系了。
覆水,已再难收……
刘盛景抿了抿唇,站起身淡淡说道:
“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