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塞三州,玉州,某地。
一片田地之上。
田埂蜿蜒。
在人口普查结束,每个人都领取到了朝廷发放的粮食后,紧接着到来的,便是每家每户,所有百姓们最为关注的分田了。
每一家每一户,都派出了一人,带着忐忑,不安以及期冀,跟随在数十名乾军兵卒身后,离开了村子,顺着道路,来到了周围的田地之间。
分田是有先后,不过并不是根据身份来的,而是根据他们在人口普查之时的先后顺序而来的。
谁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人口普查,谁就能优先分到田地。
一行人走着走着,很快就来到了一块距离村子比较近,同时不远处就有河流的田地前。
一个穿着文官服饰的小吏,带着两个乾军甲士,快步来到了正忐忑不安地站在田野上的村民们面前。
目光快速扫过众人后,便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一份文书,随后大声喊道:“张德昌在不在?”
“在!在!小的在!”
一个大概四十来岁,身形消瘦,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中年男人,急忙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满脸的讨好,他的双手使劲地搓着衣角,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那小吏看了他一眼后,再度开口发问:“你家一共几口人?都有哪些人?一一报来!”
张德昌连忙道:“回大人,小的家里一共七口人!有我结发妻子王翠莲,大儿子张大山,二儿子张二河,三子张三虎,四子张四宝,还有五女张五妹。”
官吏一边听,一边对照文书,逐一核对,最后又追问道:“各自年龄如何?”
张德昌不敢怠慢,快速答道:“小的今年四十有七,我妻子王翠莲四十有五,大儿子张大山二十有三,二儿子张二河二十一,三子张三虎十九,四子张四宝十六,五女张五妹十四!”
官吏再度低头,一一比对。
确认信息无误后,这才重新抬起头。
他看了一眼眼前低眉顺眼,满脸紧张的张德昌,接着目光又快速地,一一的,从每一个村民代表的脸上扫过,再度开口:“本官丑话先说在前头!日后朝廷会不定期派人调查,若发现你等为了多领田地,在人口普查时弄虚作假,家中明明只有五人,却在他人配合下谎报成六人或更多,不仅多分发的田地要全部收回,所有参与此事之人,都将受到严惩,甚至整个村子都要受到牵连!尔等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吾等明白!”
“吾等明白!”
“吾等绝不敢弄虚作假,绝不敢欺瞒朝廷!”
村民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开口,似乎深怕会因为自己慢了一步而导致受到怀疑。
见状。
那小吏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之色,挥了挥手,现场快速安静了下来。
“按照陛下旨意,所有十八岁以上丁男,每人可得五十亩口分田,老弱病残妇孺儿童每人十亩口分田,你家共有丁男五人,故一共可以得到两百七十木亩口分田!”
话音落下。
现场便猛地安静了下来。
鸦雀无声。
所有人,包括张德昌在内,都呆住了。
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因为在此之前,虽然他们都知道,秦政这个圣君明君,打算给他们分田,但并没有透露到底要分多少。
他们在此之前,心中预计一家一户,顶多能分到个二三十亩田地就很不错了。
结果现在,一个丁男,竟然能分50亩!
就算是老弱病残妇孺儿童,每个人都可以分10亩!
这完完全全地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一息,两息,三息……
寂静了数十息后,百姓们这才勉强缓过神来。
张德昌忍不住颤巍巍的追问道:“官…官爷,您……您您您……您刚才说……刚才说多少来着?小的一家,能……能分到多少田地来着?”
那小吏重复了一遍:“一个丁男50亩,其余人一人10亩,你家一共可以分的270亩!”
张德昌:“!!!”
张德昌:“???”
张德昌顿时激动得面红耳赤,脑子一下子就懵了,一片空白。
憋了半天,憋到最后,他这么来了一句:“陛下……万岁!”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下一刻。
其他的百姓们,也纷纷激动地喊了起来
“陛下万岁!”
“陛下圣明!”
“……”
过了好一会儿后,现场这才算是逐渐安静下来,但是从百姓们那一张张面红耳赤的面庞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此刻的心情并没有平息,依旧亢奋激动不已。
而此时!
那小吏则是伸手从边上的甲士手中,取过了一份空白田契,在上面涂涂画画了一番后,递到了张德昌手中。
“对了,还有几件事情,本官需要在交代一下,其一,这些田契上的田地,相当于是尔等直接向朝廷租赁的,所以每年只需向朝廷缴纳少量佃租即可,无需再缴纳其他任何的赋税!”
“其二,朝廷会不定时地派人巡查,一旦发现田地荒废或私自转卖转租,将会直接将其收回。”
“其三,陛下考虑到尔等分得的田地众多,可能来不及耕种,故准备了大量耕牛,后续每村都会分配数头耕牛与牛犊子下来,这些耕牛与牛犊子,尔等需要精心照顾,若是因为照顾不当而死亡,将不会在补充!”
那小吏说到这,便没有在继续说话了,而是等了等,给了众人一些反应和思考的时间。
等了一会儿后,这才再度开口:“尔等可听明白了?”
“吾等听明白了!”xN!
众人一个个面红耳赤的开口。
“嗯,很好。”
那小吏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了张德昌,开始指点他在田契之上签字画押。
很快,签字画押完毕。
那小吏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便将两份中的其中一份收好,另一份则是重新交到张德昌手中:“从今日起,张德昌,田契上的那些田地便是你们家的了,好好耕种吧!”
“小的明白,小的定然会好好耕种的!谢……谢官爷!谢官爷!”
张德昌看着手中的田契,眼眶已然湿润。
“错了!大错特错!”
然而!
面对张德昌的感恩戴德,那小吏却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突然摇头大声道。
闻言,张德昌不由一愣,下意识看向那小吏,就见到对方突然面向了乾京的方向,满脸郑重和严肃,一字一句道:“你应该感谢朝廷,感谢陛下才对!”
张德昌闻言,当即一愣。
旋即!
恍然大悟。
“对对对!谢朝廷!谢陛下!谢陛下啊!陛下圣明!陛下万岁!”
他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扑通”一下,直接跪了下来,然后朝着乾京的方向不停磕起了头。
……
张德昌真的太激动了!
太太太太高兴了。
完全沉浸在了得到了两百七十亩田地的喜悦之中。
激动了好一阵,这才回过神来。
而此时!
那小吏早就已经带着村民们离去了。
他愣了愣后,颤巍巍从怀中取出了那份田契。
看着田契上的内容,久久难以回神。
“啪!”
忽的。
张德昌狠狠对着自己的大腿来了一巴掌。
“哈哈哈!能够感觉得到痛,说明我没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激动间,似乎是想到了点什么,猛地站起身,紧紧拽着田契,迈腿就跑。
一路匆匆!
不多久便回到了家中。
妻子王翠莲与几个儿女见到张德昌归来,急忙围了上来。
一个个的,脸上眼中,都布满了紧张与担忧之色。
“爹!咋样了?分到田没有?”
“爹,田契拿到了吗?朝廷真的分田了?”
“当家的,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呼哧!呼哧!呼哧!
张德昌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先大口大口喘起了粗气。
然后!
在缓过来了一点点后,猛地将田契从怀中掏出,高高举起,声音中满是激动:“分到了!孩他娘!分到了!田契在这儿!咱们家从今往后,有自己的田地了!一共两百七十亩!”
此话一出!
屋内猛地安静了下来。
一家子人都愣住了。
一息,两息,三息……
过了好一会儿后。
“嘶——”
“啊哟翠莲你干嘛呀呵呵!”
张德昌突然痛吸了一口气,摸着自己发痛的右腰,不解道。
“当家的,谈正事呢,你就别在这里开玩笑了!”
王翠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快说快说,到底分了多少亩?”
“270亩啊!”张德昌理所当然道。
王翠莲当即瞪眼。
张德昌顿时急了,连忙道:“真的是270亩!不信你自己看!”
王翠莲从张德昌手中接过了田契,仔细地看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后,她这才将目光从田契上挪开。
“怎么样翠莲,我没骗你吧?”张德昌第一时间问道。
王翠莲:“当家的,我,我……我不识字,看不懂!”
张德昌:“……”
“老大,你来,你读过书,你来看看,你爹我到底说没说胡话!”
“好嘞!”
张大山第一时间凑了上来,从王翠莲手中接过了田契。
看了几眼后,整个人就直接僵住了。
“大山?怎么样啊大山?”王翠莲连忙问道。
“娘,是……是……是真的!爹没说胡话,真的是270亩!”
不多久!
哗啦啦!
“陛下万岁!”
“陛下圣明!”
“……”
屋内,便爆发出了一阵感恩戴德声。
一家七口,围着那薄薄的田契,抱头痛哭,热泪盈眶。
类似的情景,在东塞三州各地接连上演。
无数百姓接过田契的那一刻,或跪地磕头,或泪流满面,或一家人抱头痛哭,感恩戴德之声此起彼伏。
当然了。
人们的悲欢离合与喜怒哀乐并不相通。
在东塞三州的百姓们因此而欢呼雀跃,而感恩戴德之时。
三州那些世家大族,那些地主豪强们,一个个此刻如丧考妣。
心中,不停地咒骂着秦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