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他是温家…逼你嫁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阮玉玲抿了抿唇,她没有说“卖”这个字,不好听。
虽然温絮语不是她亲生的,但这孩子的脾气秉性,她还是了解的。
做事情不肯轻易服输,也是个完美主义者,不管结果如何,对一件事情,势必要尽己之力做到最好。
还记得她初三那年,临近中考,学校要开动员大会,温絮语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还要求父母上台颁奖,发表教育经验。
班里的同学知道她家境贫穷,有说风凉话的,也有贬低的,班主任有些为难,想要换人上去。
但是正逢上级领导下来视察,还点名要见见这位品学兼优,有冲当地第一中学的势头的学生,换人的事情这才不了了之。
那时,阮玉玲才找到一份饭店洗碗工的工作没几天,实在脱不开身,楼天恩身子骨不好,温絮语也就没告诉他们这件事。
还是苏既白那孩子细心,他暗中塞了点钱给饭店老板,帮阮玉玲请了假,又借车帮着楼天恩到学校,还为他们准备了一大束鲜花。
为了不给孩子丢人,他们换了身衣服,到时演讲已经接近尾声,也就恰好听到温絮语说的话。
女孩扎着高马尾,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青春洋溢,昂首挺胸,字字落地有声。
“我从不认为我贫穷的家境会对学业产生什么坏的影响,当然,我也不否认有钱的家庭会更有助力。
我想说的是,就算今天没有人上台给我颁发荣誉,我还是我,这是既定的事实,我不会自卑,更不会羞怯,我很爱我的父母,感谢他们给了我鲜活的生命,最后我想说,中考加油!”
随着温絮语鞠躬,台下安静几秒,坐在前排的领导率先鼓掌,随后整个会场都响起热烈的掌声。
在这轰鸣声中,一道洪亮的男声突然喊道,“絮语!”
大家闻声看去,就看到一个面容淳朴,行为有些拘束的中年女人,坐在轮椅上的瘦弱男人,还有身形颀长的阳光明媚少年并肩而行,他们上台,将怀中的鲜花递给温絮语。
女孩呆愣住,有些不敢置信,随即红了眼眶,扭头拭去泪水。
场下再次响起掌声,经久不息。
记忆回笼,阮玉玲才更是担心,怕她受到伤害,怕她被针对,毕竟罪魁祸首之一也是她血缘上的女儿。
想起商戎远和她说的话,和边浔舟的契约,还有渐渐减弱的通感,忽略心底的那抹轻微的不舒服,温絮语哑声笑了笑,故作轻松。
“我和他算是意外绑在一起,好聚好散是我们最好的结局,而且我会努力拿到国外研究所名额,这样就可以赚更多的钱,给您养老!”
那次,边浔舟拍打她的背时,他本人也察觉不到痛意,温絮语本来认为是男人身强力壮,皮糙肉厚,后来她早起去卫生间,下床不稳崴了脚,慌乱中手掌戳到桌角,一阵剧痛贯穿大脑。
床上熟睡的边浔舟虽然醒了,却只是将她扶起来,四处查看,并没有准确地探查手上受伤的位置。
从那时起,温絮语就知道,她和边浔舟的通感正在慢慢消失。
这样也好,迟早就是要分离的。
只是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有些难受呢?
难道她也有那什么…情结?
温絮语小脸明艳张扬,指尖的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中的米饭,笑意不达眼底。
阮玉玲叹息一声,悲喜交加。
她年过半百,自然看出面前的人已经隐隐对那个男人产生了感情,只是她自己还不觉察。
喜的是,温絮语已经渐渐忘记了苏既白,或者说,她的执念少了许多,不知道这些变化是好是坏……
“不用多挂念我”,阮玉玲垂眼,满身是遮不住的疲惫,“医院赔的钱够我用了,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连墓地都是女儿出的钱,阮玉玲自然不远欠她太多。
温絮语没说别的,敛眸淡淡应了声。
她在想什么,阮玉玲知道,同理,知母莫若女,她也知道阮玉玲的顾虑。
两人出了餐厅,外面又突然下起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气温逐渐下降,京都的秋冬天也要来了。
温絮语开车载着阮玉玲回酒店,这些天因为忙着楼天恩下葬的事情,她已经好几天没回玄水湾了。
母女俩洗完澡,睡在一张床上,都睁着眼,心里藏着事情,难以入眠。
雨水敲打着窗户,莫名让心里有些躁动。
温絮语眯着眼,突然说道。
“妈你说,如果两个陌生人被奇怪地绑定在一起,一个人痛另一个人也跟着痛,一个人难受,另一个人也难受,这说明什么?”
阮玉玲轻拍着她的肩膀,淡淡开口,“那是上天赐予的缘分,陌生人疼了顶多皱皱眉,只有心上人的伤会长在自己肉里,你皱眉他跟着疼,他咳嗽你提前递药,这才是老天爷最不讲理的安排。”
“…最不讲理的安排,缘分?”
温絮语喃喃自语,所以她和边浔舟是孽缘?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车,快睡吧!”阮玉玲没有深究她的问题,母女俩关灯睡觉。
凌晨两点,温絮语起夜去卫生间,回来发现窗户不知何时被风推开一道缝隙。
她走过去将它关上,无意中抬眼,却发现酒店对面的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迈巴赫。
边浔舟,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窗户玻璃上蒙着一层水雾,温絮语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窗外霓虹灯还亮着,但整个京都已经陷入沉睡,零星的路灯在夜色里亮着微弱的光。
马路对面,迈巴赫车灯熄灭,驾驶座的车窗半开着,隐约能看见一点猩红的火光。
“温家的事情,你不必再追究,整个京都也没几个人能为你翻盘,边浔舟说到底是我儿子,你也配不上他,我劝你尽早离开,他骨子里本就是凉薄绝情的人,跟着他,你也绝对没有好下场,玩玩而已,别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商戎远的话又在脑海里不断回旋,温絮语闭了闭眼,一把关上窗户,躺在床上逼着自己入睡。
那么凉薄的人,就像喻东洲说的一样,哪能这么轻易失足?
温絮语啊温絮语,你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