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魂玉魄
宋义军袖中的犀角灰烬尚有余温。暮色里的郭府废墟忽起磷火,青荧火光照见断壁残垣上密密麻麻的符咒——竟是龙虎山镇魂符的变体,每一笔朱砂末端都多出个蛇形勾连。
\"先生快看!\"药童指着古井惊叫。井沿青石不知何时爬满血丝般的纹路,细看竟是无数句《度人经》首尾相接。宋义军用银针挑破指尖,一滴血坠入井中,水面顿时浮现出北斗七星的倒影。
\"这是锁魂阵。\"他蘸血在井沿画出八卦方位,\"七星镇井,九宫封魂,郭小姐的七魄怕是...\"
话音未落,井底突然传来环佩叮当。水面倒影里浮现出闺阁景象:铜镜前坐着个梳飞仙髻的少女,腕间翡翠镯子与宋义军怀中的玉珏纹路吻合。镜中映出的赫然是郭仪铃生前面容,眉间一点朱砂痣艳如泣血。
\"三月初三...\"少女忽然转头看向虚空,眼神穿透二十年光阴与宋义军对视,\"宋大夫可愿听个故事?\"
药童怀中的锦盒突然剧烈震颤。宋义军掀开盒盖,那封血婚书无风自燃,灰烬在空中聚成个\"冤\"字。井水开始沸腾,数不清的苍白手臂攀着井壁向上蠕动,每只手腕都系着断裂的红绳。
麻姑的啜泣在耳畔响起:\"小姐本是太子乳母之女,那年东宫选秀...\"
场景陡然变幻。宋义军仿佛置身雕梁画栋的宫室,看见凤冠霞帔的郭仪铃跪在蟠龙柱前。鎏金匕首当胸刺入时,血珠溅在垂帘太子的蟒袍下摆,那人腕间的龙形刺青正在吞吐信子。
\"妖道用桃木钉封住小姐七窍,将三魂镇压在杏林...\"麻姑的声音支离破碎,\"奴婢拼死盗出一魄,藏在...\"
剧痛突然刺入太阳穴。宋义军踉跄扶住井栏,发现水面倒影里的自己竟穿着太医官服,正将某种药粉倒入东宫酒壶。画面闪回间,他看见祖父跪在御书房,接过赏赐的《幽冥脉案》。
\"原来如此。\"宋义军攥紧祖传医书,书脊夹层突然脱落半张泛黄的信笺。祖父的字迹力透纸背:\"天启十七年三月,奉密旨制离魂散,然郭氏女冤魂不散...\"
西厢房传来瓦罐碎裂声。宋义军冲进偏殿,见药童正呆呆捧着个陶瓮,瓮中泡着具不足月的胎儿尸身,脐带上系着青铜铃铛。铃铛内侧刻着生辰八字——正是郭仪铃及笄之年。
\"先生!这些瓷瓶...\"药童指向博古架。近百个青瓷药瓶整齐排列,封口红绸俱已褪色。宋义军拔开最近一个瓶塞,浓烈的麝香气中混杂着铁锈味——这是当年祖父为东宫炼制的堕胎药。
庭院古槐突然拦腰折断。树心里嵌着具道童尸骸,杏黄道袍上的龙虎纹与昨夜刺客如出一辙。尸身手中紧握的罗盘指针直指正东,宋义军顺着方向望去,见残破照壁后露出半截白玉碑。
碑文记载着更骇人的秘辛:\"天启十七年,太子炼九阴丹,取未嫁而殒之女子心尖血...\"碑阴用金粉描绘的丹炉图案上,郭仪铃的生辰八字与太子命格呈阴阳交缠之势。
麻姑的虚影在碑前聚而复散:\"那夜小姐本要随奴婢逃出东宫,却在杏林...\"她突然惊恐地望向天际,\"他们嗅到生人气息了!大夫快走!\"
乌云蔽月,狂风卷起满地符纸。宋义军瞥见纸屑间夹杂着龙虎山独有的金箔朱砂符,突然将犀角灰烬撒向空中。灰烬触及符纸瞬间燃起绿焰,照见林外影影绰绰的杏黄道袍。
\"带药童从西门走。\"宋义军将五帝钱塞给药童,\"遇岔路左转,见到朱砂印记得跺三脚。\"
\"那先生您?\"
\"我要会会这位故人之后。\"他抽出银针在掌心画出雷纹,祖传医书无风翻动,停驻的那页赫然写着:\"九阴丹反噬,施术者每逢月晦需饮至亲血...\"
第一道惊雷劈下时,宋义军看清了来人的脸。杏黄道袍下那张面孔,竟与二十年前幻象中的刺客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