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放声大笑的孩子的声音,也被湖面荡漾的波光吞没了。
尤里很想看看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但他知道,眼下没有这个余裕。
他强迫自己将逐渐远去的风琴声抛在脑后,腿部用力,一跃而出。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急迫、迅速地横渡过湖面。
刺骨的寒风灼伤喉咙,肺部仿佛要塌缩。
如果不是逃命就好了。
如果不是背着孩子逃,而是和湖面跳跃的光点一起奔跑,那该多好。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像抓住缰绳一样紧紧拽住了他的后脑勺。
“……你不能去,那里不能去。”
“……!”
那声音比想象中更细腻、克制,却让他的心跳瞬间加快。
终于,面前的孩子开口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要回去了。”
“没关系,再忍一下,就不会再回去了——”
“嘘……!”
孩子坚决地发出制止的声音,用力捏紧他的肩膀,几乎让他痛得抽了一口冷气。
那像波浪一样撞击着脖子的喘息声也停了下来。
刚刚还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的孩子,此刻却惊人地平静。
可那细小的心脏,透过贴合的身体,依旧在剧烈跳动。
风太急,眼睛睁不开。
他依稀看见远处晃动的人影。
“——!”
冰湖尽头的黑暗中,冒出一团浓烟。
他、他看见了……
一个人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中,剪影清晰。
爷爷moksin.Sornibooth冷漠的目光,正好投向这边。
风琴的旋律刚结束,夜幕又降临在湖岸。
冰面上,溜冰鞋在玻璃一样的表面划出尖锐的声音。
爷爷从球场边缘缓缓走来,向某处发出指令。
紧接着,数十盏头灯相继亮起,强光如刀,直刺眼底。
他们被包围了。
尤里的嘴角,几乎咒骂出声。
就在这时,那孩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脚步稳健,踩在玻璃般的冰面上,踩着尤里的肩膀一步步往上爬。
他低伏下身,像猫一样神经绷紧,像随时准备从任何方向逃出的野兽。
孩子瞬间隐去了所有动静,连呼吸都不见了。
不行——
尤里本能地将孩子抱住,压低身体,开始倒退。
他的耳朵因心跳过快而变得麻木。
什么也没听见——既没有人喊叫的声音,也没有孩子的回应。
只有冰面下隐隐传来的撞击声与急促呼吸交织在一起。
忽然,“唰”地一声,一道如箭般的东西插在冰面上,如同扰乱的电流。
尤里险险躲开,却感觉怀中突然变得沉重。
“——!”
动作猛地一顿。
他转头看向那道亮起的目光,只见孩子奋力挥动手臂,挡下了飞来的麻醉针,手背上全是伤痕。
“什么……!”
这一刻,到底是谁在保护谁……?
尤里眼眶发热,呼吸紊乱。
就在那一瞬,一根从射绳枪中弹出的钢索横穿湖面,伴随着碎裂的冰纹,猛然砸了下来。
他在冰面上翻滚,护着孩子,一边揉着被撞的额头。
“呃……!”
这是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戴着头盔——至少不会把孩子的头撞坏。
残余的灯光,照亮了他那张沾满冰霜的脸。
面对四面八方逼近的威胁,尤里死死抱着怀中的孩子不放。
不……我不愿被你们夺走。
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凛冬之城。
但与他的意志相反,孩子的意识却中断了。
啊,那小子昏过去了。
孩子的眼皮像铁皮一样一动不动。
沉睡的感觉就像被人为唤醒的错觉,旋即再次沉入黑暗深处。
四肢仿佛被绑住,只剩一个窒息的狭小空间。
“我把家也炸了个遍,果然不是……那边早就收到了消息……我家到底潜了多少只虫子。”
听觉比视觉先恢复。
他听到了爷爷的声音,但隔着厚膜一样,声音浑浊得只能分辨出音调。
“你看,一旦宅邸出事,消息就直接传到了那边。明白了吗?无论你怎么逃,每个路口都会被堵死。”
“先生……”
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吓得人魂飞魄散。
他的意识一遍遍碎裂、重聚,头皮阵阵发麻,不知到底被灌了什么药。
尤里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意识,低声咒骂。
爷爷moksin的视线落在房间角落里被捆绑的孙子身上。
“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以为一个掌握了国家机密的人,会被允许离开境内?还妄想偷走属于国家的东西?”
那被拖进来的男人肩膀颤了颤,干瘦的骨架几乎要崩溃。
moksin认得他。
早在大学时期,就经常和Ivan混在一起。
Sakhalin教派的继承人,间谍界顶尖的研究员,也是曾经靠近妻子daglia的那条“虫子”。
“我若是他,绝不会放过那些Sakhalin的孩子。他们是我们千锤百炼的成果,政府怎可能轻易放弃?”
“那个……”
软弱的正义,仅是空喊。
moksin眼里掠过一丝轻蔑。
“世界不会帮弱者,因为他们连自己都无法保全。”
“……!”
“你这样做,只会像Ivan和Yani一样死掉。”
moksin冷声说道。
尤其是妻子daglia,她的身份让人不容许她叛逃。
政府将她六年关在凛冬之城里。
但她,已经开始准备逃离。
“daglia是个有前科的人。”
“……”
“这次要是再让她跑了,她肯定死。不是只有她——我的孙子,我的家人,全都得死。”
moksin咬紧牙关。
是啊,他的自尊、他的家族,被一个不该出现在舞台上的女人搅得一团乱。
“求你了,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求求你……”
peter跪在地上,头紧贴着地面。
moksin脑海中又浮现昨晚妻子哭着把枪递到他手里:你开枪吧,结束我吧……
“先生,就这一次……就一次……”
“……”
“我的孩子,我连名字都不知道,也没见过……我是个背叛亲生孩子的父亲,我做什么都无法被原谅……”
“你个混账!我老婆正处在危险之中——”
“我需要daglia她的帮助!这一回,一定要……我愿用我的命来换这份恩情!”
“你以为这种呼喊会打动我?”
moksin声音一滞。
他想起了daglia跪着求他说的话:“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面对她的哀求,他的心像是真正冻结了。
“我不会答应。”
peter的眼中浮现一抹绝望。
“就算我闭一只眼,你们从Sakhalin带走这些孩子后,所有人都会死。R国最精锐的特工会一直追杀你们。”
“……”
“除非神插手,否则你们永远逃不掉。”
moksin冷冷拒绝。
peter颤抖着闭上眼,脑袋轻轻摇着。
一个又一个软弱的人。
moksin看着桌上Ivan和Yani的照片。
该死的老鼠们……
他想起那段传说——法老把三岁以下的孩子丢进尼罗河,喂了鳄鱼。
但那些孩子中,有一个劈开红海,带走了整个民族。
如果是神的手指引了他们——那又怎样?
“可你们来找的,不是神,是我。”
moksin点上了一支烟。
“……那天我杀了孩子,也杀了自己。”
面对Russia,哪怕是云柱也无法遮掩。
那光,那火,那引导的手——从来没有属于他们。
“在这连阳光都没有的地方,你真的想一辈子背着恐怖分子的罪名活下去?”
“……!”
peter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
这是moksin.Sornibooth人生最后的镜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