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拼命想甩开手,可越挣扎,那人身上的压迫感越强。
血液堵塞,手臂因缺氧而变得暗红,颤抖得像要炸开一样。
“你想逃就逃吧。”
纪禹琛冷笑着,“可没人能像我一样,把你的脸描绘得这么细致。从声音到口音,甚至是不经意的动作,每一个细节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只要我想,全世界也会帮我找到你的。”
他满意地勾起嘴角,“我是说,跟我一起回家吧。我不想一辈子都过着逃亡的日子……那样太累了,我试过,我做不到。徐凌啊……”
他的话像是恳求,却更像威胁。
前路尽毁,肝胆俱裂,她的双腿几乎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逃,必须马上逃。
但全身僵硬,一点都动不了。
她的注意力被他肋骨上涌出的血水吸引过去。
纪禹琛浑身抽搐,身体轻微扭动,但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向她道歉、不允许她离开,这样的傲慢从何而来?
远处闪起红色警灯,她眯起了眼。
大概是猎场仓库里的枪声引来了警察,一群人正从警车前面奔了进来。
他们惊愕地捂住嘴,围起现场。
围观的人群中,甚至还有当初参加他们婚礼的游客。
“有人中枪了!这里有人受伤!”
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原本安静的沙漠公路,此刻混乱不堪。
格斗声愈发清晰,徐凌心头猛地一震。
是她开枪打中了纪禹琛吗?还是他自己扣下的扳机?
模糊的意识中,她只是本能地拉了一下扳机。
虽然他引导着她的动作,但扣动的那一刻触感却是真实的。
她举起颤抖的双手。
仓库里的铁桶被她扔在他身上,手掌染血,拖鞋上也是斑驳的血迹。
可那些围观的人只顾着尖叫,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强烈的灯光刺眼,纪禹琛逐渐失去了意识。
那双眼睛,连药物都无法使其闭合的眼睛,终于缓缓合上了。
他正试图为肋骨上的伤口止血,这时她听到心里一个细细的声音。
“靳宪现在……伤得很重吧?”
她怔住。
“但我却像疯了一样在找我自己。”
“奇怪……我反而觉得安心,这种感觉是什么……”
纪禹琛的视线晃过她的肩膀,落在她身上。
纪禹琛用冰冷的手解着衬衫的扣子,像是某种荒谬的仪式。
他不断地撕扯着扣子,仿佛那样就能表达决绝。
“我想让你放弃……可这太可笑了。”
他自嘲地笑着。
“这次,我去找你。别离我太远。”
话音刚落,他的眼睛就彻底闭上了。
“等等,我……我们再一起看星星……”
她像傻了一样站在原地,毫无反应。
也许是冷,鼻梁被冻住了,耳朵也发麻,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她怔怔地望向四周,正好与大棚主人家的目光相遇。
那位阿姨像是哭过,一边喊着什么一边向这边跑来,可她听不清楚。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一脸慌张地喊道:“姑娘,你没受伤吧?这血是……是你的?还是别人的?不是你吧?”
“啊,这个……”
徐凌的意识仿佛被拉回到过去,像是那天她去警局报案靳宪失踪时的神情,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眼神空洞。
“啊……这是我老公的血……老公的……是的……这次是真的……”
她出神地喃喃自语。
那些曾经举杯祝福他们的宾客,现在一个个像是在谴责她。
她没有反抗,只是眼睁睁看着警察给她戴上了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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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压降到90,再挂一瓶!”
“子弹好像卡在肩胛骨下面,快处理!”
“准备纱布!保持患者意识清醒!有可能需要输血,通知医院,插胸管、用贝他定也一并准备!”
急救人员把氧气罩套在纪禹琛脸上,剪开衬衫后在他胸前贴上了圆形绷带。
那只手,还连着许多管线。
他被送往医院,而徐凌则根据目击者证词,被带往Azerbaijan的拘留所。
拘留所寒冷昏暗,水泥墙壁结着潮气。
只有一张铁长椅,无论坐哪儿都透着冰冷。
她和其他几名犯人一起坐着,有人咳嗽,有人发呆,而她只是不断用手掌擦拭自己手上的血迹。
她想擦干净手,却擦不掉。
她没表情地“呸”了一声,在手心吐了口水,每一下都用力搓着,但干涸的血渍几乎刮伤了手腕,铐子也把皮肤磨得通红。
眼泪停住了。
她突然停下动作,咬紧牙关。
别哭了,徐凌。
哭什么呢?
你又给了纪禹琛一次机会,就这样而已。
她迅速抹去脸上的泪水,继续清理手上的血迹。
然而,她心里的泥潭,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索妮娅。”
她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有人站在铁窗外,影子斜斜投下来。
她猛地抬头,看到基亚正将额头抵在铁栏上,神情悲切。
“被关在这里,真难看啊。”
他头轻轻碰着铁窗,嘴唇因干裂而发白。
他不再穿那身总是沾着油渍的工作服,反而穿着像游客的衣服。
整个人少了些沉重,显得年轻不少,但那双眼却比以前更深沉。
“你现在来干什么?”
她声音平淡。
基亚笑了笑。
“我看了你的婚礼,羊肉很好吃,我一个人吃了两只。”
“……”
“不过后来消化不良,真是恶心死了。”
他揉了揉肚子,皱着眉。
“等咱们把该做的事做完,就一起回去吧。”
徐凌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血迹的手掌,没有回应。
基亚突然伸手穿过铁窗,抓住了她的前臂。
“醒醒,索妮娅。刺伤一个特工而已,我们又不是没干过。”
“……”
“与其这样颓废,不如庆祝你终于想起来了。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你也该开心,靳宪都被你打成那样了,你还不满足?”
他皱着眉,踹了踹铁窗。
“快点起来,现在我一看见这铁栏就想吐。”
“……不行。”
她的声音微弱。
“他还在手术,结果还没出来……”
“靳宪?”
“……不,纪禹琛。今天和我结婚的那个人。”
“你和那家伙结过几次婚了?叫什么我都记不清了!我让你按自己的方式结束一切,可没让你再嫁一次!”
“我是你的朋友!”
他愤怒地吼道。
周围的犯人都被惊动,转头看过来。
基亚却毫不在意。
他像是早就摸清了监控漏洞,干净利落地插入钥匙,打开了牢门。
“你想像你爸一样在牢里度过一辈子?”
“……”
“你现在被困,是因为谁?没时间了,赶紧走!”
“……我知道了。”
徐凌轻轻擦了下心口的血迹。
纪禹琛……那个残忍的男人。
为了不让她逃,竟朝自己开了枪,把她也变成了罪犯。
“索妮娅,我们回去吧。”
门开了,基亚伸出手。
“好,走吧。”
她牵起基亚的手,眼前仿佛浮现出那场满是花瓣的婚礼。
咔嚓咔嚓,闪光灯此起彼伏,掌声如潮。
徐凌听着人群的祝福,在黑暗中踏上了她最后的旅程。
手牵着另一个人。
再也不会回来了。
只剩那枚掉落在地的婚戒,孤零零地旋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