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徐凌终于与前夫靳宪举行了第二次婚礼。
从早上开始,她洗了个热水澡,坐在化妆间的粉色房间里梳妆。
身上只穿着一条塑形的滑裤,长发披散,面无表情。
镜子前,她拿着梳子,动作机械,冷淡如冰,把那张原本锐利如刀的脸遮掩住,只是简单地打理了下头发。
清脆整齐的皮鞋声响起,她抬头看向镜子里的倒影——纪禹琛穿着黑色燕尾服,手里捧着一束白色芍药,正站在那里。
他没有说话,走过来,将花抱住,同时从她手中抢走了梳子。
“这是什么?”
“你上次说喜欢这花,我说在机场接到的。”
他说。
“没枯吗?”
她惊讶地看着那束开得正盛的芍药花。
她只是听人提过,芍药是新娘最爱的花,如今看见,的确美极了。
她不清楚这是谁准备的,但她隐约感觉到,纪禹琛是个细致的人。
表面上对家庭事务不上心,实则在某些细节上很用心。
她轻轻用鼻子闻了闻花香。
这时,一记温热的吻落在她的头顶。
“我能帮你穿礼服吗?”
他问。
“什么?”
“我不喜欢婚礼。在人前起誓要和某个女人共度一生这种事……我希望,这条裙摆只能我碰。”
“你说什么……”
“所以,穿上这身礼服。我也想像个真正的丈夫那样。”
“……”
“把肩给我。”
他弯腰,好让她能顺利地把腿伸进裙子里。
她依言照做,把腿伸进去。
拉链拉好,他再次吻了她的后颈。
这场婚礼只有他们两个人,再去讲究仪式也晚了。
纪禹琛将她的长发拨到一侧,露出干净的颈部。
她本能地想避开,但还是忍住了。
这条礼服恰到好处地落在脚踝上,包裹着她的身形。
镜中的她看起来优雅得体。
“徐凌啊。”
他一只手环住她的腰。
“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孩子?”
“……”
她的脖子僵住了。
原本该是世界上最羞涩最幸福的新娘,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震住了眼眶。
他透过镜子看她,那眼神深不见底。
“……啊?”
“怎么,不喜欢也要生。”
“你说什么……”
她一时语塞,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
而他再次用那种认真到可怕的眼神看着她,让她心里一阵发凉。
“我曾经转战内战地区,不想再组建家庭。我宁愿死,也不想再看到母亲和父亲因失去家人而痛苦哀嚎。”
“……”
“但徐凌你……”
他望着镜中穿着婚纱的新娘,声音微颤。
他的额头轻轻靠在她肩上,呼吸炽热,腰间的力量透着某种坚定。
“让我再赌一次。”
“……”
“让我付出全部,只为守护你。”
他那双不大的手上布满粗糙的血痕。
“所以,我想让你把像你一样的孩子带到这世上。”
他直率的声音让人无法回避。
“只要是你的孩子,就会让我觉得这个该死的世界也会好上一点。我想让那个孩子看到你的脸,你的笑,你的香气——我想向他炫耀,这就是我活过的世界。”
“……”
“不会苦,也不会不幸,我会守住这个家。”
他鼻子红了,脸也埋了下来。
他不再隐藏那张早已千疮百孔的脸。
热气滚烫,如铁水般扑向她的脖颈。
她知道不该破坏这份氛围,但嘴还是不受控制地动了。
“可我怎么努力都怀不上呢?”
徐凌心里想着。
她的身体被长期病痛折磨着,仿佛一株草也难以生根发芽。
或许……她是不孕的。
她不需要体检就能感觉到。
小时候营养不良,发育晚,那些阴影从未散去。
可她也觉得,这样的苦恼在此刻是多余的。
她就要离开这个男人了。
“那徐凌你当我的孩子好了。”
纪禹琛笑着,语气狡黠。
“我也挺喜欢这样的。”
“……”
“我会抱你一辈子,有什么可怕的。”
他那柔软又坚决的声音贴在她颈边,徐凌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眉头紧蹙。
正当她努力平复呼吸时,外头有人敲门——是女主人。
“现在可以出去了。”
纪禹琛伸出手。
是新娘出场的时候了。
第一次婚礼她太过紧张,几乎什么都没看清。
这次,她要直面靳宪的脸。
这次他也一样……
“呵呵……”
外面的人笑得很热烈。
也许是女主人将消息传了出去,小区里从老人到孩子都来了,庆祝这对异乡来的年轻夫妻。
大家对这个看不清面容的新娘格外慷慨,用掌声和祝福让徐凌心潮澎湃。
人们分享着羊肉和酒,热闹欢快。
塔尔琴的旋律乘着暖风传开,藤蔓下垂,紫花轻轻摇曳。
徐凌微笑着,脸上泛起波纹。
或许是笑得太僵硬,发出了一点点刺耳的声音。
但纪禹琛始终只望着她,眼神温柔,嘴角弯起。
她忽然很想把那张厚脸皮撕下来。
可他穿着燕尾服的样子,着实帅气,让她心动。
“你干嘛那样看我?”
“怎么想都觉得不真实,是吧?”
“你又想干嘛?”
“你说你爱我。”
“……”
他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盒。
这让她一下子想起了第一次婚礼。
那时他们也交换了戒指,可她已记不起那枚戒指的样子。
只记得,有天她在公厕洗手时,把它扔进了排水管。
她那时候常常觉得,像她这样总给靳宪惹麻烦的女人,太讨厌,太卑微。
“我还记得你说过,戒指太紧,手会疼。”
“……”
“但你也该体谅一下我小心翼翼的感受 。”
他边说边拍了拍她的肩。
徐凌看着那枚漂亮的戒指,眼神复杂。
这正是一枚她最不想戴的戒指。
可她还是伸出手,让它紧紧套上了无名指。
掌声再次响起。
“我现在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
“……”
“你是我所有的理由,是我做什么、或不做什么的唯一理由。”
他说着,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温柔却带着决绝,像在宣告一个新的开始。
她闭上眼,回应他的吻,虽然不是初吻,但感觉依旧陌生而热烈。
胸口有某处被火灼烧一样。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开始,也是结尾。
她张开唇,头轻轻一歪,热情蔓延。
舌尖探入唇间,炽热的体温,粗粝的呼吸,真挚的话语,轮番袭来。
浓密的唾液交融,嘴唇贴得更紧。
两人靠得鼻尖几乎相触,他也没有后退。
“我爱你。”
他低声说,鼻尖贴着她的。
周围的人群欢呼着,掌声渐渐远去。
他们的唇再次贴合,这次,他如饥似渴般吸吮着,仿佛要将她吞进身体。
此刻,只有他,是真正活着的。
她闭着眼,侧头望向那只划过天空的老鹰。
纪禹琛看起来,很开心。
她也因此,感到快乐。
终于——纪禹琛,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