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声音的许娜一时没有回答,随即如雷霆般大叫起来:
“姐姐,你还活着吗!现在那艘货船那边完全是一片狼藉!”
“我贴上定位器了!”
急促的一句话,电话那头顿时安静了下来。
隔着电话许娜也能感觉到,她带着些许哽咽,激动地喊着,声音因激动而变了调,还夹杂着吸鼻子的声音。
“请稍等。”
徐凌开始全力奔跑。
她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但她相信无论如何都能赶上。
腹部因空虚而隐隐作痛,突如其来的阳光让她有些头晕,但越是这样,她的大腿越是充满了力量。
许娜的声音再次传来:“动了……!那家伙动了!”
“在哪里?他要去哪里?”
“用你这个号码的定位一起比较……我刚开始追踪!”
“快啊,许娜……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徐凌没说完,但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她的心跳得像要爆炸一样。
双腿却感觉轻如羽毛。
但在稍有迟滞的一瞬间,许娜显示器上闪烁的红点似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但没有放慢速度。
“……姐姐,你现在在走路吗?”
“不,嗬,在跑,嗬,为什么……!”
“以这种速度,你连根毛都抓不到,赶紧想办法!”
按照许娜的指示,徐凌立刻环顾四周,看到了呼啸而过的汽车。
但是出租车不见踪影,她也没有钱。
但她也不愿意去偷别人的车。
她焦躁地抓了抓自己无辜的头发,环顾四周。
如果叫不到车,哪里可以扒上一辆快递车之类的呢?
当时,由于这种迫切的想法,她肌肉紧绷的双腿无法停下。
“我,我,我看到那个女人了——!偷我手机的那个贼婆娘!”
伴随着轰鸣声,刚刚见到的那辆摩托车竟跟着一辆警车驶了过来。
一名看上去很年轻的男子正扒着一扇摇下车窗的警车,大声诉苦。
“我看到她了,那是逃犯,手腕上还戴着手铐……!”
徐凌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副像手镯一样晃荡的手铐。
啊……
虽然国情院的人员解开了手铐,但她慌慌张张跑出来的时候,好像不小心又扣上了一边。
两名巡警摸着腰间的装备走下了车。
像是在找对讲机,又像是在找警棍,可疑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恰好徐凌的目光碰到了他们执勤背心上的装备。
她看到上面挂着的手铐,和她戴着的是同一型号。
型号一样,钥匙也是通用的。
徐凌心中暗忖,乖乖地向他们走去。
许娜的声音从手机里急切地传来:“要追就快点啊!这家伙,一直没离开这里!从记录来看,姐姐你之前停留的区域,他进了什么再开发区,突然又到了‘半镜’那一带,这是要干什么!现在又沿着主干道一路开过去了,再这样下去会跟丢的!”
虽然心情急切,但徐凌脸上还是挤出一丝坦然的表情,想再往警车那边靠近一步。
“女士,你叫什么名字?”
巡警们摆出要查身份证的架势,拿出了手持终端,一前一后堵住了她的退路。
徐凌脸上露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但瞬间变脸,猛地将一名巡警的后脑勺撞向车身。
趁此机会,她正要抢走手铐钥匙逃跑,后腰却突然被人重重一击。
“嗯……!”
疼痛难忍。
她反手格挡,对着对方的要害接连挥拳。
她本不想这样,但一想到这是追上靳宪的唯一方法,就总是会越过界限。
她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低着头说道:
“真的很抱歉,手机、车,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我叫徐凌,你们可以查询我的身份。”
“呃,呼叫,呼叫增援……”
“对不起,我知道你们在工作,但我有苦衷,不能细说……!”
那名被她摔倒的巡警挣扎着试图拔出枪,徐凌则径直跳上驾驶座,关上了车门。
骑摩托车的青年只是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她疯狂地踩着油门,猛打方向盘。
听着许娜的指示在路上飞驰,心脏像要跳出来一样砰砰作响。
“左转!右转!”
然后,她只看着前方,一路狂奔。
轰——!
但不知何时,一辆熟悉的摩托车从侧后视镜中映入眼帘。
“嗬……!”
极度的口渴让她舌头发干,眼前阵阵发黑,但她知道在这里绝不能放弃。
她再次粗暴地转动方向盘,连续越过中线,试图将摩托车甩掉。
尖锐的喇叭声从四周响起,当她惊险地冲出另一个岔路口时,许娜喊道:
“新化医院!我想他的目的地是新化医院!”
徐凌的心一沉。
那里是特保队队员全体住院的地方……
只是巧合吗?
她脚下油门未松,双手紧紧抓住方向盘。
“他进了医院,在医院里面移动!”
“……”
“这家伙,不是在哪里受伤了吧?”
徐凌感觉自己开的车肯定没有刹车。
不可能停下。
如果她愿意,随时可以停下来,但那种已经无法挽回的紧迫感,像一根绷紧的皮带一样束缚着她的全身。
结果她猛地一打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
奇怪的是,她的手有些发抖,望着远处那家医院,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恐惧。
“姐姐,什么刹车声……!”
“不是……我没事……哈哈……”
她又定了定神,咬紧牙关。
用抢来的钥匙解开手铐,她走下了警车。
白白吸引了别人的注意,总归不是好事。
特别是,要确认靳宪是否以她不认识的面孔藏在人群中,就更需要小心谨慎了。
她拿着手机,开始往斜坡上跑去。
“就在前方500米!”
每加快一步,距离就缩短一些。
她一边听着许娜在电话里报出的实时米数,一边大步向前,同时又隐隐有种想转身逃跑的冲动。
这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明确指出的矛盾。
“现在是100米!他往后门方向去了!”
到了医院附近,她再次加快了速度,挑战着自己的极限。
干燥的喉咙里泛起血腥味,肺部像要爆炸一样膨胀着。
与靳宪的距离是90米、80米、70米……
正在稳步接近。
她有种预感,只要一直跑下去,就能抓住他。
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体验过的——
啊……
是……
是在训练营的雪山上追赶教官的时候。
那时她饥肠辘辘,头晕眼花,却依旧循着铃声在雪山里四处搜寻。
“姐姐,他直接进去了!前方二十米——!”
但是她真的能看到靳宪的真面目吗?
看到的一瞬间,就会深刻地感受到“靳宪”不过是国情院制造出来的合作工具。
把爱埋葬在爱的名义下,其实也是一种明智的做法吧。
不,这都是胡说八道!
她咬了咬嘴唇,迅速穿梭在熟悉的医院建筑结构中。
“5米!位置完全吻合!姐姐,他就在你鼻子前面……!”
她的头发都因汗湿而贴在脸上,双腿也因极度疲惫而沉重。
但或许是送往殡仪馆的花圈,一串串雪花般硕大而洁白的花团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焦急地舔了舔下唇。
“姐姐,你穿过那些花圈了吗?找到了吗?”
工作人员正把比她身体还高的花环一排排地搬来,那些祭坛用的花是如此洁白和醒目,以至于根本看不到其他的景象。
徐凌想方设法地反复踮起脚跟,想从缝隙中窥探。
这时,一个男人在一串串菊花之间隐约出现。
“没有错,他直接进去了!”
许娜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不知道是因为信号不好还是别的什么。
忙碌路过的人们也突然停止了动作,就连周围喧闹的噪音也仿佛瞬间消失了。
她的眼睛和耳朵似乎都出了大问题。
不是这样的……
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噩梦吗?
一阵可怕的战栗袭遍了她的全身。
这……可能吗?
她惊恐地眨了眨眼睛。
许娜……真的……我鼻子前面的那个……是红点指示的目标吗?
她想开口询问,喉咙却像被血呛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一簇簇洁白的菊花之间,她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正仰面微笑的男人。
他那头亮泽的头发随意地散乱着,光滑的皮肤在阳光下微微发光。
徐凌像被钉在了十字架上一样,当场动弹不得。
靳宪,我的丈夫,这么近……
这么近……竟然……可能吗……
靳宪,纪禹琛……
没错……
那是她曾想过总有一天要亲手描摹的眉毛。
他那高挺的眉峰是她从一开始就无法移开视线的地方,还有那直到最后都画得有些曲折的眼尾,是她最喜欢的部分。
她的手抽搐着,身体颤抖得几乎无法呼吸。
肺部像是被狠狠捏了一把,她紧紧抓住了疼痛的肋骨。
在即将爆发的尖叫声中,她向后退了一步,撞上了正在移动的祭坛花束。
花瓣哗啦啦地掉落下来,浓郁的香气四处弥漫。
被严重践踏的,不仅仅是那些无名的花朵。
身穿白色病号服,脚踩黑色拖鞋,还有一双露着脚踝的袜子,纪禹琛正在把一个球递给孩子们。
咯咯咯,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而那个男人恶作剧般勾起的嘴角,却刺得她眼睛阵阵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