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乃是出家人,未敢称号。”
李世民捋着胡须,笑着说:“那日菩萨说,西天有经三藏。御弟可以此为号,号作‘三藏’如何?”
“甚好,甚好。”
说话间,张公公捧着托盘凑过来,示意玄奘端起酒杯。
玄奘连连摆手:“陛下,酒乃佛门一戒,贫僧自为人起便不曾饮酒。”
“此事与旁事不同,喝一杯也无妨。”见玄奘不为所动,李世民立刻改口:“御弟,此乃素酒,只饮此一杯,以尽朕奉饯之意。”
太素与哪吒混在人群中,险些笑出声,从未听说过酒也分荤素。
百官闻言也觉得稀奇,可唐王是天子,天子金口玉言,他说是素酒,那便是素酒。
即便从前不是素酒,自今日起,这种酒也只能叫素酒。巍巍皇权,不容置疑。
玄奘不敢不受,双手捧起酒杯。刚要一饮而尽,却见李世民弯下腰,拾起一撮尘土,放入他的酒杯中。
“御弟,这一去几时能回?”
玄奘斟酌一番,这才答道:“三年便可。”
他日夜兼程直奔天竺,若是一路顺利,三年定能归唐。
“日久年深,山遥路远。还请御弟谨记,宁恋家乡一撮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玄奘领悟捻土之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谢过皇恩,出关而去。
哪吒接过缰绳,牵着马追上去。太素坠在最后,背着行囊,不紧不慢的跟着。那模样不像是去西天取经,好似出城郊游,实在惬意。
走出去二里地,太素上前拽住玄奘的袈裟,擦了擦额头的汗,开口劝道:“师傅,此去有万里之遥,凭这双脚何时能到?您还是上马吧!”
玄奘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阳光刺眼,慌忙垂下头。
“马驮着行李很是辛苦,我还是走着吧!”
“师傅,您还是上马吧!”哪吒取下行李担在肩上,催促道:“十万八千里之遥,便是骑着马,三年也很难赶回来。您若是走着去,莫说三年,三十年也到不了天竺国。”
玄奘哀叹一声,拧着眉说:“为师骑着马,你二人却要走着,我心有不忍。”
“原来如此。”太素心中发笑,这陈玄奘倒是个实心眼,虽说有时迂腐不堪,可比那虚情假意的观音菩萨顺眼一些。
“师傅,我和师兄身强力壮,走着也能追上您。”太素伸出手,将玄奘扶上马,笑着说:“您先行一步,我和师兄随后便到。”
太素拍了一掌,马儿嘶鸣,驮着陈玄奘扬长而去。
“嘻嘻……”太素掩嘴偷笑,低喃道:“这陈玄奘比天蓬元帅还要呆,方才唐王赐马时,他多讨两匹马不就成了?众目睽睽之下,唐王还会驳了他的面子?”
“陈玄奘爱面子,若是开口讨要,岂不是丢了风骨?”哪吒轻笑几声,夺过太素手中的行囊,继续说:“他是出家人,不能有贪念。”
他可是受万人敬仰的御弟法师,若开口讨要马匹,恐会污了名声。
“我看他是读佛经读傻了。”太素不紧不慢的走着,边走边念叨:“唐王不过是客气了几句,他便掏心掏肺,恨不得把脑袋揪下来,奉到唐王面前。”
“嘿嘿……”哪吒憨笑几声,附和道:“我看也是。唐王好算计,锦斓袈裟、九环锡杖、紫金钵盂,再加一本通关文牒,便收买了陈玄奘的心。
唐王坐拥天下,那些东西于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此去十万八千里,若是陈玄奘回不来,那是他本事不济。若是陈玄奘取回真经,世人只会说唐王慧眼识明珠。”
太素蹦过浅坑,回首拉了哪吒一把。
“如来佛祖想为佛门扬名,避不开唐王这一关。即便陈玄奘取回真经,没有唐王的首肯,经书无法传扬天下。
有鱼没鱼,先捞一网看看。横竖唐王都不亏,他自然乐见其成。能做皇帝,岂会是良善之辈?”
太素微微颔首,抬眸见哪吒眉飞色舞,揶揄道:“哪吒,我听你唤玄奘师父,喊的情真意切。你可是想皈依佛门,向如来佛祖讨个菩萨果位?”
“谁说我唤他师父?我喊的明明是师傅,傅与父可不是一个意思。”
“哈哈哈……”银铃般的笑声在林间回荡,太素笑着说:“我喊的也是师傅。”
她的师父只有一个,无人能替代。
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如此奔忙一二日,师徒三人行至法门寺。
陈玄奘不过是肉体凡胎,一路奔忙,他早已吃不消。反观那两个徒儿,身轻如燕,神清气爽,心中很是羡慕。
陈玄奘翻身下马,见本寺住持上房长老,率寺中僧人出来相迎,很是自得。
相见献茶,茶罢进斋,斋后陈玄奘再也熬不住,进禅房倒头便睡。
太素戳了戳哪吒的后腰,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早知他如此不经折腾,我应该走慢些。”
这一路行来,太素可没闲着。只要看到马儿驻足,上去就是一巴掌。一路颠簸,玄奘都快被颠散架了。
哪吒安抚道:“别担心,陈玄奘死不了。”
玄奘本该与众僧讲佛法,如今却躺在禅房中呼呼大睡,观音菩萨气恼不已。
“这两个小和尚好生碍眼。”观音菩萨高坐莲台,垂眸看着太素和哪吒,眼底满是厌恶。
“待寻到良机,定要除掉这两个不开眼的。”
观音菩萨甩动杨柳枝,点点金光落在玄奘身上。他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眸。
“唉,通禅,我睡了多久?”
哪吒立刻收了笑意,双手合十,俯首应道:“师傅,您睡了半个时辰。寺中方丈说,若您醒了,请您移步去前殿。”
“可知是何事?”
太素急忙坐起身来,脆生生应道:“师傅,我知道。”
玄奘盯着太素,语气透着不悦:“通真,你不好好打坐,靠在你师兄身上做什么?”
“师傅,我累呀!”太素做委屈状,揉着小腿可怜巴巴的说:“一连走了两日,腿都快走断了。”
玄奘眉头紧锁,沉声说:“那也不能靠在你师兄身上,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太素眨眨眼,故作天真,问道:“师傅,我又没同女子搂搂抱抱,为何不成?”
“哎呀,赶紧分开。”玄奘抬袖遮住脸,埋怨道:“若被法门寺的和尚看到,还当我不会教导徒弟。”
太素噘着嘴,慢悠悠站起来,拉着脸问:“师傅,您想什么呢?”
“我想……”话卡在嘴边说不出口,玄奘叹了口气,难道是他想多了?
“咚咚咚——”
敲门声打破沉默,玄奘急忙挥手,太素斜了他一眼,开口问道:“谁呀?”
“可是玄奘法师醒了?方丈有请,请您为我等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