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自然伟力,人力显得如此渺小。
“轰隆——”
距离“阎王口”不远处的一段堤坝,率先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巨响。
肉眼可见的,那段堤坝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撕开,巨大的缺口瞬间出现,汹涌的洪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狂灌而入。
“啊——救命啊!”
“垮了!那边垮了!”
凄厉的惨叫声、惊恐的呼喊声、洪水咆哮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人间地狱。
紧接着,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下游的其他险段也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问题。
渗水!管涌!裂缝扩大!沉降!
负责那些地段的官兵和民夫们,虽然拼死抢救,搬运土石,打下木桩,但在狂暴的洪峰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噗嗤!”
又是一处堤坝被拦腰冲断,数十名正在抢险的民夫连同沙袋、木料一起被卷入洪流,瞬间消失不见。
绝望!彻底的绝望!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阎王口”这边,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眼看着洪峰如同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狠狠地撞向了那段刚刚被灰色“神泥”加固的堤坝。
“完了……”
有人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徐茂更是紧张得浑身发抖,手心全是冷汗。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攻城锤狠狠砸在了城门之上。
巨大的浪头,足有数丈之高,狠狠拍打在那灰白色的堤坝上,激起漫天水花,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震颤。
然而——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那看似单薄的灰色堤坝,在那狂暴的冲击之下,竟然……纹丝不动。
洪峰被它硬生生地挡住,咆哮着、翻滚着,却无法撼动它分毫。
水流顺着坚硬的斜面向上冲击,然后无奈地落下,再冲击,再落下。
没有裂缝,没有渗水,甚至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它就像一道矗立在狂涛怒浪中的钢铁壁垒,冰冷、坚固、不可摧毁。
与旁边那些摇摇欲坠、甚至已经开始崩溃的土石堤坝,形成了无比鲜明、无比震撼的对比。
“挡……挡住了?”
“天啊!真的挡住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在洪水中傲然屹立的灰色屏障,仿佛在看一个神迹。
“神了!真是神了!”
“高家公子的‘固堤石’!是神物啊!”
“我们得救了!阎王口保住了!”
刚刚经历过绝望的灾民们,此刻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那灰色“神泥”的无限敬畏。
他们激动地欢呼着,跳跃着,甚至有人跪在地上,朝着那段堤坝磕头,口中念叨着“河神显灵”、“天佑大胤”!
徐茂也惊呆了,随即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
他激动得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喃喃道:“成……成功了!三少爷!我们成功了!”
……
与此同时,负责巡查河堤的一名工部低级官员钱立,正带着几个兵丁在泥泞中艰难跋涉。
他们刚刚目睹了不远处一段堤坝的惨烈溃败,心中一片冰凉,正准备向上峰汇报这绝望的消息。
当他们靠近“阎王口”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一边是洪水肆虐,堤溃人亡,一片狼藉。
而另一边,“阎王口”这段历来最危险的地段,竟然在洪峰的冲击下安然无恙?
甚至连水都没有渗出来多少。
“这……这怎么回事?”
钱立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清楚地记得,昨天傍晚来看的时候,“阎王口”还是一副随时可能垮塌的模样,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坚不可摧了?
他快步冲上堤坝,仔细查看。
当他看到那覆盖在堤坝迎水面的、坚硬无比的灰白色物质时,彻底震惊了。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泥土,也不是砖石,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材料,坚硬得如同磐石。
“大人!您看!这……这是什么东西?好硬啊!”
旁边的兵丁也发现了异常,用刀鞘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
钱立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想起了前几日,工部内部隐隐流传的一些消息——淮州高家商队在云州、沧州等地秘密收集一些“奇怪的石头和泥土”,用途不明,自己还去盯梢过……
难道……难道这就是高家搞出来的东西?
一个惊人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如果这东西真的能如此有效地抵御洪水……那岂不是……
钱立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意识到,这可能不仅仅是保住一段堤坝那么简单,这可能是解决黄河水患的关键,是天大的功劳!
“快!快跟我走!”
钱立再也顾不上其他,拉着兵丁就往回跑。
“立刻去禀报钱张中!快!十万火急!”
……
工部衙署临时搭建的草棚内,张启明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着雪片般飞来的坏消息。
“报!大人!西岸第三段决口!”
“报!大人!南坝出现巨大管涌,快撑不住了!”
“报!……”
一个个坏消息,如同重锤般敲打着他的神经。
他一夜未睡,眼球布满血丝,脸色铁青。
孙侍郎那边已经快被逼疯了,圣上的七日之限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就在这时,钱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又是泥水又是汗水,声音嘶哑地喊道:“张……张大人!大……大发现!天大的发现啊!”
“又怎么了?”
张启明没好气地呵斥道。
“又有哪里垮了?”
在他看来,现在除了坏消息,不可能有别的消息了。
“不!不是垮了!是……是阎王口!”
钱立喘着粗气,激动得语无伦次。
“阎王口……挡住了!被一种灰色的……石头泥巴……挡住了!洪水那么猛,它一点事都没有!比旁边的堤坝结实一百倍!不!一千倍!”
“什么?”
张启明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钱立的衣领,眼神锐利如刀。
“你说什么?阎王口挡住了?用的什么?”
“就是一种灰白色的……像石头又像泥巴的东西!昨天夜里,好像是……是高家的人弄的!打着‘义赈’的旗号!”
钱立将自己看到的情况,以及之前的猜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高家?奇怪的石头泥土?灰白色的固堤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