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山坳时,高瑞便带着众人来到了木框前。
小心翼翼地拆开木框的四壁。
一块棱角分明、通体呈灰白色、表面带着沙石颗粒质感的方块,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粗糙。
“这……这就成了?”
李师傅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方块的表面,入手冰凉而坚硬。
“试试它的斤两!”
高瑞沉声道。
两个身强力壮的护卫上前,合力才将那水泥块抬了起来,掂量了一下,不由惊呼。
“好家伙!看着不大,真沉!”
“光沉没用,得看它够不够硬!”
高瑞目光锐利。
他让人取来一块寻常烧制的青砖,又搬来一块用来夯筑墙体的夯土块。
“徐叔,你来试试!”
徐茂点点头,拿起一把铁锤,先是对准那块青砖。
“砰!”
一声脆响,青砖应声而碎,断口处清晰可见。
接着,他又抡起铁锤砸向那块夯土。
“噗!”
夯土块被砸出一个坑,碎土四溅,显然也不够结实。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块新制成的水泥块上。
徐茂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铁锤,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水泥块砸了下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响起。
火星四溅!
铁锤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高高弹起,徐茂虎口发麻,差点握不住锤柄。
而那块水泥块,在承受了如此重击之后,竟然……完好无损。
只有被铁锤砸中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点。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整个场面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如同白日见鬼一般,死死地盯着那块坚硬得不可思议的水泥块。
“这……这怎么可能?”
李师傅第一个失声惊呼,他快步上前,难以置信地用手反复摩挲着那个浅浅的白点,又用力敲了敲水泥块的其他地方,发出的都是沉闷而坚实的声音。
“坚硬如铁!不!比寻常的铁器还要坚固!”
李师傅的声音都在颤抖。
“老朽烧了一辈子窑,跟土石打了一辈子交道,从未见过如此……如此神物!”
“神物!当真是神物啊!”
“比最好的青石还要硬上百倍!”
“用这东西筑墙修堤,那还怕什么洪水猛兽?!”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猛烈的惊叹和议论。
所有看向高瑞的目光,都充满了狂热的崇拜和敬畏。
这已经不是凡间手段了。
这是鬼斧神工,是仙家法术。
徐茂更是激动得老脸通红,声音都变了调。
“三……三少爷!老奴……老奴服了!彻底服了!此物一出,足以改天换地!足以流芳百世啊!”
高瑞看着眼前这块凝聚了他心血和智慧的水泥块,看着众人震撼的神情,心中豪情万丈。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个全新的时代,即将被他亲手开启!
“这,才只是开始。”
高瑞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黄河泛滥、万民哀嚎的灾区。
“有了它,区区黄河水患,何足道哉!”
就在高家众人沉浸在“神物”诞生的巨大震撼与狂喜之中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连续几日从这废弃窑厂山坳中升腾而起的浓密烟尘,早已悄然引起了外界的注意。
尤其是夜间那冲天的火光和白日里久久不散的灰黑色烟柱,在这荒无人烟、本应死寂一片的山区显得格外突兀。
“头儿,你看那边!”
距离废弃窑厂数里之外的一处山岗上,两名身着破旧军服、腰挎朴刀的官兵正有气无力地巡逻。
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眼神还算活泛的士兵,指着远处山坳上方缭绕不散的烟尘,脸上带着疑惑。
“嗯?”
被称作头儿的老兵,眯着浑浊的眼睛望了过去,咂了咂嘴。
“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的这么大烟?瞧着动静,怕不是烧了好几天了吧?”
这片区域靠近黄河故道,虽未直接被洪水淹没,但也早已荒废,人迹罕至。
按理说,绝不该有如此规模的烟火。
“是啊头儿!小的这几天巡逻都瞅见了,白天黑夜都不带断的!你说……会不会是山贼流寇,占了那废弃的窑厂当窝点?”
年轻士兵猜测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老兵眉头皱了起来,仔细观察了片刻。
“不像。山贼流寇要的是隐蔽,哪会这么明目张胆地生火冒烟?倒像是……在烧什么东西?”
“烧东西?这荒山野岭的,有什么好烧的?而且看那烟的颜色,灰不溜秋的,跟咱们寻常烧柴火的烟也不太一样。”
年轻士兵越发觉得奇怪。
“管他烧什么!这地方离咱们营地不远,如今黄河决堤,流民四散,盗匪蜂起,不是太平时候!这么大的动静,透着邪乎!”
老兵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万一真是什么歹人聚集,或是……搞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咱们可不能不管!”
“那头儿的意思是?”
“走!咱们摸近点看看!别靠太近,免得打草惊蛇。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人在搞什么鬼,然后立刻回去禀报给校尉大人!”
老兵当机立断。
“是!”
两名官兵立刻压低了身子,借着山石树木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朝着废弃窑厂的方向潜行而去。
而此刻,窑厂之内,兴奋的人群尚未完全平复。
高瑞正准备进一步安排熟料的研磨和后续试验,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高家护卫脸色凝重,快步走到徐茂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徐茂脸色骤变,刚才的激动和喜悦瞬间被惊惶取代,他连忙走到高瑞身侧,声音都有些发颤。
“三……三少爷!不好了!”
高瑞目光一凝,从徐茂那从未有过的慌乱神情中,便知定然出了状况。
“何事惊慌?”
“外围的兄弟发现……发现有官兵摸过来了!”
徐茂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就在几里外的山坡上,正鬼鬼祟祟地朝咱们这边窥探!看样子,是咱们这几日烧窑的烟尘,引来了他们的注意!”
此言一出,周围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李师傅和其他窑匠、下人们,顿时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个个脸色煞白,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