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川快走几步，正打算追上去。细碎的说话声传来：
“大哥，我们这样干好吗？”
“菜籽儿才刚种下去，都还没有发芽呢？”
“当！”
头上挨爆栗的声音。
“大哥你轻一点！”先前说话的人埋怨。
“发芽，你还等着地里的菜发芽？你这个怂货！”
“等叶小川的菜种出来，大家还知道村里谁当家吗？谁还记得我们何家五兄弟？”
何大狗？
叶小川心中一动，放慢了脚步，这是打算去搞破坏？
塑料大棚刚搭好，全靠单薄的竹片支撑。
不管是放火点了大棚，还是划烂塑料布，先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温度湿度一改变，大棚里的菜就彻底完了。
还有他从老戴那里拉的菌种。大棚竖在这儿就是一个靶子。
下一次再搞种植要悄悄的，就在深山里搞吧。
带几个靠谱的人。慢一点就慢一点，却不用遭人惦记。
叶小川快走几步。
何三狗闷闷的声音传来：
“可是大哥，听村长说这个蔬菜大棚，算什么国家政策。”
“咱们这样做，会不会是拖社会主义后腿？那可是会关牛棚的。”
何三狗又挨了一个爆栗。
“蠢货，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蔬菜大棚是咱们毁的？”
“大家只会笑话叶小川，菜种不出来，关我们什么事儿。”
他可是看过了，这个蔬菜大棚是用竹子和塑料布搭的。
固定得很差，风一吹就会倒。
他和三狗把竹片拔出来。
大家都以为是风吹的，谁能想到他们身上？
叶小川揉了揉手腕，拳头硬了。没腾出手收拾他们，竟然蹦跶得这么欢？
叶小川悄无声息缀在他们后边。很快，就看到了蔬菜大棚的轮廓。
何大狗抬头看了一眼大棚。
“建得真不错，也不知道菜出苗了没有。”
何三狗趁机劝阻：
“哥，要不再等等吧。等菜长起来了。咱们天天夜里来薅菜，和自己家的有啥区别？”
“这会儿毁了，咱们可是啥都好处没有。”
何大狗气急，照着他屁股就踹了一脚。
“吃吃吃，就知道吃，真没出息。”
“噗通！”一声。
何三狗的身子矮了下去，消失在视线里。
何大狗一愣。
“三狗？”
“你人呢？”
身后一股劲风袭来，何大狗膝盖一麻，身子向前栽去。
“噗！”
“啊！”
何大狗刚想大喊，不知道什么东西呛进了嘴里。
恶心得他狠命扑腾。
刚靠墙站稳了身子，就被臭气熏得直干呕。
茅粪？
他想爬上去，才发现墙壁格外光滑，根本没有着力点。
火把早就掉了。
他只好抹黑往前摸索，手触到了温热的身体。
三狗？
何三狗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何大狗把他靠墙放好，连按了好几下胸口。
“呕！”一声。
何三狗吐出一口粪，喷了何大狗一脸。
何三狗：
“大哥，咱们这是在哪儿呢？”
何大狗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遭到暗算了。
叶小川站在不远处，无奈扶额。
昨天干活儿的人走后。
他才想起来菜还要浇粪水，就和叶富贵一起砌了个粪池。
叶富贵那个犟种，连夜挑了半池子茅粪进去。
估计是嫂子嫌味道难闻，就在上面盖了树枝。
谁知三狗运气这么好，被他哥一脚踹了进去。
叶小川趁机掏出弹弓，射向何大狗的膝窝儿。
就这样，大狗和三狗俩兄弟，愉快的在茅坑里团聚了。
发生这样的事儿，叶小川没了去蔬菜大棚的兴致，转头回了家。
他刚进门，江翠儿就迎了上来。
她接过叶小川的背篓，递上温热的毛巾。
“小川，快擦一把脸。怎么去了这么久？”
“累坏了吧？”
她的语调温柔，娇娇软软的，落在人心上格外的熨帖。
叶小川全身的疲累一扫而空，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我带富贵去县里，耽误了点时间。”
“你看这是什么？”
叶小川掏出一个水晶发夹递过去。
“这？”
江翠儿惊讶地捂住了嘴，满脸不敢相信：
“这是给我的？”
长这么大，她从没戴过发卡，连一截红头绳都没戴过。
平常扎头发用松紧带，或者橡皮筋儿。
去年她用坏了一个橡皮筋，被嫂子撵着打了二里地。
粉水晶被灯光镀了一层金色，熠熠生辉。
江翠儿眼里汪着泪，特别惹人心疼。
鬼使神差的，叶小川把发卡别到了她头上。
“好看。”
江翠儿俏脸一红，捂着发卡就跑，比兔子溜得还快。
“我去给你盛饭。”
叶小川无奈摇头。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
二婶的大嗓门准时响起，江翠儿一骨碌爬了起来。
“哟，翠儿，新买的发卡，真好看啊。”
叶小川伸了个懒腰。
昨天说什么也不要，一大早就戴上了。
口是心非。
叶小川还没洗漱完，二婶就跑回来了。
整个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川，不好了。”
“咱们大棚的粪坑，淹，淹死人了……”
叶小川还没说话，叶富贵挤进了门：
“淹死人？谁没事去粪坑里干啥？茅粪好喝吗？”
叶小川白了他一眼，三人一起往山后大棚那儿跑。
二婶边跑边吆喝：
“有人掉茅坑淹死了！大家伙快看一看，家里少人了没有！”
……
经她这一吆喝。
做饭的放下了柴火，洗脸的放下了毛巾。
大家全都跟着他们往山后跑。乌泱泱的，半个村的人都跟上去了。
“早上我和翠儿刚到大棚那儿，就看见茅坑上破了个大洞。”
“我拉着树枝去盖，天爷呀！坑里死了两个人，都硬了！”
“看样子是凉透了。”
二婶子绘声绘色。
大家伙儿半信半疑。
叶小川：……
他们这儿夜里才零下十几度，怎么也冻不死人。
叶建设眉毛皱了皱，真死人就麻烦了。
他要往公社里报，可能会影响小川的蔬菜大棚。
“那俩人头上脸上都是屎，鼻子嘴都糊住了，我实在认不出来。”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发愣。
他们家里没少人啊。
很快就到了大棚外，江翠儿正站在不远处。
她脸色发白身子颤抖，单薄得像一片叶子。
“嫂子！”叶小川心里一颤，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江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