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燕京,鹅毛大雪砸在天盛集团总部的落地玻璃上,如同一群困兽在撞击牢笼。陈默捏着临时董事会的通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通知上的红章还带着油墨的温热,仿佛是刚从董事长徐江的私人印泥盒里抠出来的。
“陈总,您该出发了。” 秘书小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身后的落地钟指向下午三点 —— 比原定时间早了整整三十分钟。陈默抬眼,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西装领口别着的翡翠袖扣泛着冷光,那是今早徐江派人送来的 “礼物”。
踏入会议室的瞬间,中央空调的暖风裹挟着檀香扑面而来。董事会的十二位成员已端坐如佛,唯有徐江的位置空着,桌上摆着他标志性的宜兴紫砂壶,壶嘴正往外冒着热气,仿佛在昭告着权力的在场。
“陈总姗姗来迟啊。” 说话的是审计委员会主席李明,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陈默的袖扣,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其他董事的目光随之聚焦,有探究,有警惕,更多的是等着看好戏的漠然。
陈默落座时,注意到自己的表决器编号是 7—— 一个在董事会里象征 “中立” 的数字,却在今天显得格外刺眼。投影仪亮起,屏幕上跳出 “关于收购鼎盛贸易有限公司的可行性报告”,“鼎盛贸易” 四个字下,赫然标注着董事长徐江的妻子杨雨薇的名字。
“鼎盛贸易成立于 2024 年 10 月,注册资本 500 万,经营范围为医疗器械销售……” 财务总监王建国的声音像台老旧的磁带机,沙沙作响。陈默的指尖在桌面轻点,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调出天眼查的数据 —— 鼎盛贸易的官网备案地址,竟与徐江在海南的别墅重合。
“我反对。” 陈默的声音打破会议室的死寂,表决器的红色按钮在他掌心下凹陷。然而,当他抬头看向大屏幕时,瞳孔骤然收缩 —— 代表他的 7 号表决器,赫然显示着 “同意”,而其他十一个席位,全部亮着刺眼的绿色。
“陈总这是?” 徐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刚抽完雪茄的沙哑。他穿着一身藏青色唐装,腰间的和田玉貔貅随着步伐轻晃,身后跟着两名黑衣保镖,手里捧着一个雕花檀木盒。“是不是表决器出故障了?小王,你去查查后台。”
王建国擦了擦额角的汗,匆匆走到控制台前。陈默的目光紧盯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他的右手小指无意识地颤抖 —— 那是当年在澳门赌场欠了高利贷的后遗症。三秒后,王建国的声音带着颤抖:“系统显示,所有董事的表决已生效,同意票占 100%。”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陈默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绕过会议桌,一把推开王建国,屏幕上的后台数据让他呼吸一滞 —— 所有表决记录的时间戳都是 14:59:59,精确到毫秒,而他进入会议室的时间是 15:03。
“这是自动赞成程序。” 陈默的指尖划过键盘,调出一行行代码,“有人在系统里植入了定时执行的脚本,在会议开始前一分钟自动提交同意票。” 他转身看向徐江,“董事长对此一无所知?”
徐江的瞳孔微缩,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陈总这是在指控我?你别忘了,你袖扣上的翡翠,可是我昨天亲自给你挑的。” 他抬手示意保镖打开檀木盒,里面躺着的,竟是陈默前妻的医疗缴费单,“听说她的换肾手术还差三百万?”
陈默的心脏猛地抽搐。前妻的病是他的软肋,而徐江,显然早就把刀磨好了。他看着那份缴费单,目光突然定格在日期上 ——2025 年 1 月 1 日,正是他重生的那天。
“董事长这是什么意思?” 陈默的声音冷如冰窖,右手却悄悄摸向西装内袋,那里藏着一支录音笔,“用我前妻的命来威胁我同意收购?”
“威胁?陈总误会了。” 徐江慢悠悠地泡茶,茶汤在紫砂壶里旋转,如同一潭死水,“这是合作。鼎盛贸易的业务,以后由你来负责。至于你前妻的手术费……” 他忽然盯着陈默的袖扣,“就当是预支的分红吧。”
就在此时,陈默的手机震动。他瞥了一眼屏幕,是女儿朵朵的班主任发来的照片 —— 朵朵在幼儿园画的全家福,右下角多了个戴着礼帽的陌生人,手里牵着一只血红色的兰花。
“爸爸,这个叔叔说要带我去看妈妈。” 语音消息里,朵朵的声音带着天真的雀跃,却让陈默的血液瞬间凝固。他抬头,发现徐江正盯着他,嘴角挂着一抹胜券在握的笑。
“表决器的事,我会让 It 部门彻查。” 徐江站起身,拍了拍陈默的肩膀,“不过陈总,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聪明人。” 他走向门口,又突然回头,“对了,你前妻的手术安排在今晚八点,可别误了时间。”
会议室里只剩下陈默一人。他盯着大屏幕上的 “同意票 100%”,忽然想起前世葬礼那天,徐江也是这样笑着,往他的骨灰盒里撒了一把血兰花的花瓣。指尖划过表决器的边缘,他摸到一道细小的划痕 —— 和他前世藏氰化物香水瓶的位置一模一样。
掏出手机,陈默拨通了一个匿名号码:“启动‘血兰计划’。” 电话那头传来电流的滋滋声,随后是一个低沉的男声:“您确定要对抗整个董事会?这意味着您将失去所有保护。”
“别忘了,” 陈默望向窗外的大雪,朵朵的画像在手机屏幕上泛着微光,“我还有筹码。” 他挂断电话,再次调出表决器的后台数据,这次,他注意到一个隐藏的文件夹 ——“董事会特殊程序 V2.0”,创建时间是 1997 年 11 月 18 日,与他重生的日期分秒不差。
当陈默推开会议室的门时,风雪突然变大。他摸出袖扣,对着雪地轻掷 —— 翡翠在雪地上划出一道血痕,如同前世徐江坠楼时在空中留下的轨迹。远处,幼儿园的校车鸣笛而过,车身上印着 “鼎盛贸易赞助” 的字样。
手机再次震动,是医院发来的通知:“陈默先生,您前妻的手术已提前至下午五点,请尽快签署知情同意书。” 附件里的手术同意书,主刀医生一栏签着李明的名字 —— 那个在董事会上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竟是徐江的小舅子。
雪越下越大,陈默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徐江的保镖将檀木盒搬进电梯。盒子里的医疗缴费单上,他的签名不知何时变成了电子印章。指尖轻触口袋里的录音笔,他听见里面传来自己的心跳声,与远处钟楼的报时声重叠,敲出一个危险的节奏。
“董事长想玩时间游戏?” 陈默低声自语,转身走向监控室,“那我就陪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操盘手。” 他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如同叩击在命运之门上的指节。
监控屏幕亮起的瞬间,陈默瞳孔里倒映出十二张表决器的特写 —— 除了他的 7 号,其他十一台表决器的指纹识别区都蒙着一层透明胶。而他的袖扣,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徐江的私人印鉴,在监控的红外线下,泛着诡异的紫光。
雪停了,夜幕降临。陈默站在医院手术室门口,看着 “手术中” 的红灯亮起。手机里,朵朵的语音再次传来:“爸爸,那个戴礼帽的叔叔说,等妈妈醒了,我们就能去一个没有冬天的地方。”
他低头,看见手术同意书的角落,有朵用血兰花画的小太阳。远处,天盛集团的 LEd 屏正在滚动新闻:“董事会全票通过收购鼎盛贸易,陈默任项目负责人。” 屏幕下方的股价走势图,正以诡异的速度攀升,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手术室的门开了,李明摘下口罩,手里拿着一个密封袋:“手术很成功,不过陈总,有些东西,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袋子里装着切除的肾脏,上面缠着一根红绳,绳头系着个小巧的翡翠貔貅 —— 和徐江腰间的那个一模一样。
陈默攥紧录音笔,听见里面传来徐江的笑声,与手术室的消毒水味混合,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忽然想起前世葬礼上的那个神秘人,戴着和朵朵画中一样的礼帽,手里捧着血兰花。而现在,那个神秘人,正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对他微笑着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朵朵在幼儿园的实时监控。
雪又下起来了。陈默摸出徐江送的翡翠袖扣,轻轻放在前妻的床头。玻璃窗外,天盛集团的大楼在夜色中闪烁,像一座钢筋混凝土的墓碑。他知道,这场董事会的异常表决,不过是冰山一角,而他,已经没有退路。
“徐江,” 陈默对着窗外轻声说,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化作一滴水珠,“下一次表决,我会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全票通过。” 他转身,走向黑暗中的电梯,身后,手术室的红灯突然熄灭,仿佛一只闭合的眼睛,见证着这场权力游戏的第一回合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