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定定看着她，像看自家蠢孩子一样。
她自是没有回答她这个蠢问题的。
南初晴心里也清楚，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奶奶不可能非黑即白。她后悔了，不该问的，糗大了。
南初晴把头靠在照江雪肩膀上，在她肩上转悠，她不敢肯定自己奶奶是个好人，却也不能笃定她就是个坏人，同样她也不知道自己如果身处同样的位置，会不会做出跟奶奶一样的选择。而如今更让她烦恼的是，三叔恐怕真是为了她们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还有他的那些孩子，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不知是死是活。
很烦。
很难处理。
“翁翁~”
“我觉得嘛，你以后得对你三叔负责了。”照江雪说，“毕竟人家，真挺可怜的，还是你家人，也没对你做什么吧。”
“嗯……好像，是没有。”确实没有印象，只不过他是她最大的假想敌。
“那你就帮他兜呗，对你来说又不是很难。”照江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哄道：“现在不比以前，那些人迟早会落网的，到时候你三叔也不会再做这种事了，他要不做这些事，人应该也能正常点，你不要断人家财路就是了，给人点钱，像养猪一样养着不就行了，又不用你负责，反正你钱也不少。”养个人不难吧，她就把她养的很好，“你也有经验不是吗？”
“……这话……”说的，人怎么能当猪养，又不是只需要负责人家一日三餐。
“哈哈”
南初晴低头又在她肩膀转，脑里已有计划，不自觉地说了出来：“还不如把他送进去，找个理由什么的……”
照江雪捧起她的脸，正色道：“不能这么做！”
“……切”
我靠，这家伙，哇，迟来的青春叛逆，还是她认识的南初晴吗？不会路上被什么妖精夺舍了吧？
“那你打算怎么做呀~”照江雪揉着她的脸问。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跟六轮道有没有关系，就深城近两年的那两起命案，跟他都有关联，”南初晴从她手上挪开脸，“要真查下去，不知还有多少是跟他有关的。”
说的也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警局里也不是没有档案记载，现在他们系统性全面调查此案，肯定会把这些事牵扯出来。
“你怎么想？”照江雪问。
好半晌，南初晴才说：“这事查出来，不一定对他不利，反正到时能压得住就尽量压下去，若真爆了出来，也只需多找几家媒体，多发些营销替他洗白即可，要是扯上官司，就请个律师替他打官司，这点不用担心。我担心的是三嫂，三叔他虽然花天酒地，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跟三嫂离婚，要是这事真被三嫂知道了，三嫂恐怕再跟他过不下去了。”
“哦。”
“嗯？”
“离就离呗，干嘛拖着人家。”
“……”
“怕找不到下家啊？”
“……”
“都跟那么多人好上了，还是放过你嫂子吧。”照江雪颇为嫌弃。
南初晴欲言又止，这种事，她这个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呐，我问你，如果你是你三叔你会怎么做？”
“我……”南初晴犹豫了下，“你呢？”
“那肯定是先断绝关系，再直捣黄龙。”照江雪手舞足蹈，“买两把加特林，突突突把他们一窝端了。”
她模仿着电影的片段，托着胸突突突，滑稽的动作和天真的想法逗得南初晴笑个不停。
南初晴上手按住，照江雪“诶”了声将她打下，南初晴反拉住她的手问：“要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呃，这个，总能拉一两个下水吧。”
“不是要直捣黄龙吗？”
“那我可以先了解，再找机会，一枪解决他。”
“要是他不出门呢？”
“总会出门的吧。”
“出门带保镖。”
“我远距离狙击！”
“哦，你还有这种本领啊～”
照江雪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有，反正，不管，我才不会那么窝囊。”
窝囊。
南初晴一怔，心想，她也不是个窝囊的，怎么会觉得自己会走上像奶奶一样的路！
“雇个杀手不是更容易。”南初晴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照江雪洋洋得意，“你没听过那个故事吗？小A花了一千万找小b杀了小c，小b从里面拿了五百万雇了小d，小d又抽出三百万，剩下拿去雇小F，就这样层层剥削下来，最后落到杀手手里只有十万块，人家拿了钱就跑了，谁还给你做这事，要不然就是东窗事发，第一个把你供出来。”
“这你也知道？”
“电影都是那么演的，我当初看了好多好多电影，这只是其中一种套路~”
正说着呢，就听背后传来袁师叔的声音，“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见袁师叔和宫师叔两人一同走来，手上还拿着水果、酒和一些零食。南初晴赶紧站起来迎过去帮忙拿，宫师叔挡住她说：“不用不用，坐吧。”
照江雪挪了挪身子，给他们俩腾出位置，南初晴依旧在她旁边坐下。袁师叔把东西放在中间，抬头看了看天，低头打开酒，边说：“这大晚上的也没什么好看的，你们在院子里做什么？”
“纳凉呀~”照江雪说，“二师伯不是总说在空调房里待着对身体不好。”
“哎呀，铁拐照知道养生了啊。”宫师叔故作惊讶。
“闷葫芦和铁拐照，倒是绝配，哈哈哈哈”袁师叔大笑。
南初晴耳朵一热，淡淡笑了。
照江雪气急败坏，“你才是铁拐照，你才是！！”
袁师叔伸出自己的好腿，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感慨道：“唉~这腿太好了，拐不了啊~”
“呀！！”
“哈哈哈哈”
“初晴喝酒吗？”宫师叔问。
“诶，”南初晴愣了下，“喝。”她笑了笑。
宫师叔帮她倒了杯酒，“自己酿的。”
南初晴双手接过喝了口，“很好喝。”
宫师叔点点头，笑道，“看你年纪轻轻的，管理那么大一家公司应该挺不容易的吧？”
“还好。”
袁师叔插嘴道：“看看，看看，人家也大不了我们大翁多少，这么能干，再看看大翁，啧啧啧。”
“说的是呢。”宫师叔一本正经回应。
无语，怎么还带拉踩的。还当着本人的面，过分。
“翁翁也很有能力。”南初晴说。
“呦呦，这就护上了。”宫师叔低声说。
“是呢，嗯嗯。”
南初晴脸一红，赶紧拿起杯子一口喝完。
照江雪冷冷盯着他们，“你们俩说相声呢，哪有当人家面蛐蛐的。”
宫师叔和袁师叔互看一眼，“哈哈哈哈。”
宫师叔又给南初晴倒酒，南初晴受宠若惊，宫师叔边哄她边说，“没事，喝吧，好喝吧，是去年的梅子，梅子也是自己种的。”
南初晴点点头。
“诶，之前老赵不是说你的腿没那么严重啊，怎么就断了？”袁师叔问。
“都怪赵师叔！”照江雪气得牙痒痒的。
之前总是有个人在她们家门口，还老跟踪她们，跟庄警官说了很久，也没有结果，有一天，她在看监控的时候，无意间把这件事跟赵师叔说了，赵师叔当时就把这事放心上了。
不知他怎么做的，第二天就把人逮到了。逮到就逮到，偏偏他又假装受伤了，拉拖着对方往家里走，照江雪在窗户看到，吓一跳，急匆匆下楼，结果没留神，下阶梯时踩空了，整个人摔了一跤，就把腿摔断了。
“赵道长真厉害。”南初晴说：“他直接开车把对方的车撞了，下车将人扯出来就往家里拖。”
“那是因为我给他看了画像，他才知道是谁的。”照江雪说。
“嗯。”
“你们这是惹上什么事了？”袁师叔徒手掰开一个大西瓜，插上勺子递给照江雪。
照江雪捧了过来，西瓜在井水里泡过，凉凉的，吃上一口又甜又爽，她又给南初晴舀了勺，南初晴不好意思吃，摇摇头。
照江雪一口西瓜塞得满满的，边吃边说：“惹上邪教了，叫六轮道，你们听过吗？”
就这么说出来了？南初晴感到一丝诧异。
“六轮道？”袁师叔看了看宫师叔，宫师叔摇摇头，袁师叔问：“有那个谁厉害吗？”
“超厉害，人家是有组织有纪律的犯罪团伙，那个谁，他就一个人。”
“你上次跟他联系了？”袁师叔又问。
“嗯，他说他要去深山老林里找药材。”
“哦哦，”袁师叔若有所思地喝了口酒。
宫师叔又给南初晴倒了杯，说：“师父应该知道。”
“师爷吗？”照江雪问。
“嗯，他接触的人多。”宫师叔说，“你们怎么惹到他们？”
“她家跟他们有仇。”这样说应该没错吧，照江雪回头看了南初晴一眼，见她脸色如常，便开始添油加醋的把六轮道的事情和南家的事都说了。
南初晴听得心里直犯嘀咕，她可不记得自己小时候被囚禁过，也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天天被人陷害虐待，虽说是孤独了点，也没有她口中说的那么夸张。而且以她的身份，从小到大围绕在她身边的人可不少，只是她没有搭理别人，渐渐人家也就疏远她而已。
可照江雪说得，她凄凄惨惨戚戚，打小就孤单，天天受虐待，比哈利波特还惨，爹不疼娘不爱的，天见犹怜；还有他们家人虽勾心斗角，也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整天想着怎么弄死她，正常的亲戚交流还是有的，人情往来也是有的；更让她觉得牛逼的是，她竟还把这些都怪到六轮道去，南初晴心中啧啧称奇，面上一言不发，只默默喝酒。
宫师叔听着听着长吁短叹，看南初晴的眼神都柔了几分，一看她酒喝完就忙给她倒，还把零食拿出来打开塞进她怀里，生怕她少吃了一样。
南初晴有些难为情，便偷偷捏了捏照江雪的手臂，要她收敛一点。照江雪抬眸瞥了她一眼，明白她的意思，话锋一转便说到武生的事情上去。
“也就是说武生是被他们杀死的，南家人也是其中一员？”袁师叔说，说这话时他看向南初晴。
南初晴忙道：“我爷爷奶奶是，我不是。但是奶奶现在应该已经脱离组织了。”也许。
“那就好。”袁师叔说。
话刚落音，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邪教害人不浅，你要想修行，就跟着大翁，要走正道。”
众人一看，原来是二师伯。
照江雪吓一跳，往南初晴身边靠了靠。
二师伯走过来冷冷盯着她们看，宫师叔笑道：“师兄，要喝两杯吗？”
“该休息了。”二师伯说着，坐了下来。
“……”
不是要去休息吗？照江雪无语了。
宫师叔遂给他也倒了杯。
“好久没这么一起喝了呢。”宫师叔说。
“嗯。”二师伯冷哼了声，见袁师叔伸手去拿瓜子，开口冷斥，“那么胖还不少吃点。”
袁师叔白了他一眼。
“又想进柴房了是不是？”
“……”
袁师叔将瓜子扔给照江雪。照江雪又递给南初晴，南初晴低声问：“吃吗？”
“你给我剥。”
“好。”
二师伯盯着她们，半晌，叹了口气。
照江雪瑟缩了下，偷偷看袁师叔，袁师叔生闷气不说话，又看宫师叔，宫师叔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嗯？
“南小姐每天都很忙吧。”二师伯问。
“还好。”南初晴笑了下。
“大翁，没事就别给人添麻烦。”二师伯语重心长地说。
这才是他想说的话吧，照江雪努努嘴，为了说她还特意问一下别人，显得她很事精一样。
老是说她，照江雪心里怏怏的，道：“我要喝酒。”
“不行！”
“不准！”
四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宫师叔说：“这是大人局，你小孩子吃你的西瓜去。”
“什么大人小人的，这么说的话，她比我大不了多少，凭什么她能喝我不能，我不管，我也要。”
“人家喝不醉。”袁师叔贱兮兮地，“刚你师伯才叫你别给人添麻烦呢，这就忘了？”
二师伯难得认同闭上眼喝酒，袁师叔开心了，又煞有其事般对照江雪说，“我知道了，你就是想我像小时候一样把你抬进房里对吧，你早说，等会我抬你进去。初晴不知道吧，大翁小时候可黏人了，老喜欢找我骑马……”
“啊……”照江雪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干嘛把这些事说出来啊，讨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