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手上的银叉径直掉到了地上。
梨初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傅淮礼,半天不知道怎么接话。
男人双手撑在桌面上,似乎对她这副惊吓远远远远多过于惊喜的反应不是很满意: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这次是用耳朵喝的汤,又把自己灌聋了?”
梨初其实并不是听不到,只是没有那么想不开。
她勉强扯出了一丝发苦的微笑,换了个勺子,低头舀蘑菇汤喝,再开口时已是满满的自嘲:
“你暗恋我啊?”
回应的声音,带着他与生俱来的几分散漫:
“不可以吗?”
梨初终于舍得抬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拿堂堂万盛集团总裁、我的节目投资方,我哥哥的朋友兼前未婚妻的哥哥,来做自己的挡箭牌,我是嫌自己命太长是吧?”
别开玩笑了。
这一点都不好笑。
她是想找个人结婚,干脆把所有事情掀过去,但还不至于这么拎不清找上傅淮礼这尊大佛。
梨初不再说话,只安静小口小口地继续喝汤,而傅淮礼漆黑的眸始终落在她身上。
两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坐着。
一碗汤下去,梨初觉得身子暖了,心底也跟着舒坦了些,起身刚想先走,嘴还没来得及张,就听到一句:
“坐下。”
傅淮礼拿起刀叉,开始慢条斯理切着那份牛排:
“我还没开始吃。”
“你哥哥从小没教过你,跟别人一起吃饭,提前离席是很没有礼貌的一件事情吗?“
梨初:“……”
但是,她什么时候和他一起吃饭了?
明明今晚本来就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吃饭,是他突然出现又硬要坐下来的。
简直霸道、蛮横又不讲道理!
她气不过,便学着他的语气:
“怎么?我相个亲,让你‘吃醋’到连饭都吃不下,跑这死皮赖脸来蹭饭了?”
不知怎的,正优雅切牛排的傅淮礼倒是突然顿了顿,眉梢轻轻一抬,居然笑了:
“那我人生第一次求婚失败,伤心欲绝,不得吃点东西好好补补?”
梨初只觉得,[伤心欲绝]这种破碎感满分的词,形容到傅淮礼身上哪哪都是违和感。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谁敢让他‘伤心’,他就让谁‘欲绝’,断子绝孙那种‘绝’。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才刚坐稳,叉子就戳了一块切好的牛排肉,隔着桌子递了过来。
其实还挺香的,透着柠檬草和果木炙烤的芬芳,她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胃不争气地抖了一下。
刚刚她觉得自己没什么胃口,便只喝了汤、吃了两口蛋糕,现在看来——失策了。
但她选择嘴硬:
“我已经吃饱了。”
“不,你没有。”
“???”
傅淮礼的眼神忽然意味深长地落在她的肚子上:
“忘了告诉你——我不仅怕疼,还浑身上下敏感得很。某种程度上,可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的~身体~”
梨初心虚地捂了一下自己的胃。
另外说起来,这男人……是不是过于娇气了,简直就是当代的豌豆公主……
当之无愧傅娇娇。
她抬手接过那个银叉。
不得不说,这块肉倒是切得大小刚好,和口味一样,很合她的心意。
刚感叹着,傅淮礼又切了一块新的递过来,她也就本能而惯性地接过了,不知不觉,就吃了小半份。
这下,胃是彻底填满了。
男人优雅地擦了擦手,拿起高脚杯抿了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桌上的红酒:
“说到共感,顺便我想提醒你,因为我们两个人共感至今没有顺利解除,所以——
你跟别的男人牵手、拥抱、亲吻、上床,都是会把感觉传递给我的。”
他把每一个关键词都咬得极尽暧昧,那双眸就这样幽幽地看着她。
梨初确实联想到一些场景,下意识默默打了个寒颤:
往后她和别的男人恋爱时,傅淮礼岂不是像远程监控一样,这和天天躲她床底下有什么区别?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他伏在她的耳边,戏谑着对别的男人的床上表现评头论足:
“这次这个,技术太差。”
“还是上一个,服务意识比较好。”
这……太!羞!耻!了!
不过她倒是忽然理解,为什么傅淮礼刚刚为什么会说出要跟她结婚这种话了。
大概就是为了彻底断绝她和别人做亲密举动,再共感给他的可能性。
太霸道了……
梨初从下电梯开始,就一直思考这件事情,甚至都没有发现有人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车门打开,扶着方向盘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副驾驶的车门也突然被打开。
梨初:“?”
傅淮礼就这样长腿一迈坐了上来,完全把这辆车当自己的车的样子,径直解了领带卷好放在中控台,然后就开始调座位。
梨初努力按捺着脾气:
“傅淮礼,这是我的车。”
她的副驾驶本来拿来放包包,所以调到了最前。
而现在那个包,正摇摇晃晃地搭在他的腿上。
随后傅淮礼极其有耐心地调前后,然后是座椅高度、靠背角度、倾斜度、腰托头枕……全都调试了一遍,最后像是满意了,点了下座位的记忆储存。
他这才慢慢转过身来,像是终于听到梨初说的话一样,缓缓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毕竟我喝酒了,不能开车,给你个机会送我回去。”
梨初:“……”
就凭他临走之前抿了那一小口红酒吗?
有这点调座位的时间和精力,怕是都代谢完了吧……
“你不是有司机吗?”
“不巧,今晚刚好给他放假了。”
“我现在帮你打给孟助理。”
“傅米米去喝酒了,我让他去盯着。”
“那我给你叫代驾。”
“我有洁癖,别人都不能碰我的车,碰了就烧掉。”
“……”
傅淮礼直起身子,在车载导航上输入了终点,不忘也点击保存路线,顺手拿了车上的梨膏糖打开一个塞进嘴里,慵懒而舒服地又靠了回去:
“可以走了。”
梨初算是看出来了,傅淮礼这车是非蹭不可了。
[他是投资人,他是投资人……]
梨初双手握着方向盘,像往常一样给自己洗着脑。
一路上,两人都很默契地静谧不说话,一个一本正经眼神坚定地开车,一个全程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
刚到傅淮礼家楼下,边葵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今晚相亲怎么样?听说耀强和他家里很满意,其实我和你向伯伯也觉得挺满意的,毕竟两家人也算知根知底……”
都满意,是因为他们没人问她满不满意。
梨初忍着不发火:
“一般。”
大概边葵姨也是喜欢用耳朵喝汤的,就像是没有听见她回答的一样:
“处处看呗,也不是说让你们非得马上定下来。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主要是女人越老就越不值钱了,愿意选择你的就更少了……”
她才二十三岁,好像还不老吧。
就算年龄大了,也不是死了,只能直挺挺躺在那里任人选择。
后面说了什么梨初听不太清了,总归都是些不爱听的,自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甚至都没注意到傅淮礼什么时候下的车。
边葵最后一句话从话筒传出来:
“明天双方家长刚好要一起约个家宴,你记得穿好看点,也一起过来,到时候你把位置发给耀强,他去接你。”
“嗯。”
电话挂断的时候,她才发现傅淮礼已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坐了回来,车门是打开的,而他将手腕懒散地搭在膝盖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倒像是在等什么似的:
“我是不是应该作为投资方提醒你一下,明天上午,你还有个方案要跟我汇报。”
梨初把手机装进包里,面无表情:
“记得的,我自然会尽快完成汇报。”
傅淮礼眸色却瞬间一暗,嘴里的糖瞬间被磨得“嘎吱”作响:
“就为了,赶着回去见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