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清晨。
阳光穿过窗帘缝隙，空气里那股因为前两天紧急事态紧绷过后的疲惫感，似乎还没完全散干净。
三个人各自划拉着手机屏幕，确认她们今天的课表。
上午十点到下午七点前，那一大片整齐的空白，夹在排得满满当当的课程格子中间。
“搞定！早八结束就解放！逛完回来上晚课！”元泠第一个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动作幅度老大。
姜原雅也收起手机，看向元梓雯：“那…我们十点在东门集合？”
元梓雯点头，很轻地应了声：“嗯。”
早八的课堂更像个短暂的过场。
铃声一落，元梓雯几乎是立刻收拾好东西，汇入人流走出教室。
东门口，姜原雅的车已经等在那里。
元泠正靠在车门边，兴奋地挥着手。
“梓雯！这里！”
坐进车里，看着姜原雅启动车辆，调好导航。
“先去哪个商场？”姜原雅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道。
“就去亿达吧！”元泠抢答，眼睛亮晶晶的，“原雅姐，这次必须买个够本！”
姜原雅点头同意，元梓雯之前为了拖延时间就陪冒牌货去过这里，没想到还会故地重游，不过最近东西最全的就亿达了吧。
车子汇入车流，朝着市中心驶去。
商场内，人潮涌动，灯光明亮得晃眼，姜原雅目标明确，直奔几个她常逛的品牌专柜。
她拿起一件米白色的亚麻衬衫，对着镜子比了比。
“这件怎么样？”她问元梓雯。
“好…好看。”元梓雯看着镜子里显得温柔又清爽的姜原雅，由衷地说。
姜原雅的风格很稳定，大多是带着点设计感的ins风，或者是色调柔和的小清新款式，看起来舒服又耐看。最重要的是心态不同了，如果假的那家伙穿这套东西自己也不会心情有多好。
姜原雅挑选得认真，但动作很快，似乎只是在补充必需品，填补那些被迫丢弃的空白。
另一边的元泠则完全是另一种画风。
她像只闯入花丛的蝴蝶，在各个店铺间飞舞，手里拎着的购物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从甜酷辣妹风的短上衣，到森系的长裙，再到搞怪印花的t恤，仿佛要把整个商场的衣服都试穿一遍。
“梓雯你看这个！”元泠举着一件亮粉色的毛绒外套，上面还缀着两个巨大的兔子耳朵。
元梓雯默默移开视线。
她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偶尔帮忙拎一下袋子，视线在琳琅满目的衣物间游移。
运动外套，连帽卫衣，校服，宽松的t恤……这些才是她衣柜里的常客。
简单，方便，不用费心搭配。
可是……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一排挂着的连衣裙上。
浅蓝的，鹅黄的，带着细碎花边的。
脑海里，模糊地闪过一些画面。
是江昙漪对着镜子，细致地描摹妆容，挑选搭配衣物的专注神情？
还是……李健强硬地将那套带着蓝色的的学院风衣服套在她身上后，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惊艳？
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一种陌生的冲动，想要去触碰那些柔软的布料，想要看看自己穿上它们会是什么样子。
姜原雅以前也说过。
“梓雯，你应该多试试不同的风格，你长得这么可爱，穿什么都好看的。”
那时候她只是摇摇头，躲开了。
现在……
她看着姜原雅拿起一条淡绿色的碎花半身裙，温柔地笑着问她意见。
看着元泠又拎着一个印着夸张字母的购物袋跑过来，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看到的趣事。
或许……真的可以试一下？
走出那个只属于运动装和校服的舒适圈。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元梓雯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的视线越过姜原雅和元泠，落在不远处一家装修风格简约清新的店铺橱窗里。
模特身上穿着一件设计简单的白色衬衫裙，腰间系着一条细细的棕色皮带。
很干净，不张扬，但又和她平时的风格截然不同。
她的心脏，似乎比平时跳得快了一点。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要不要……进去看看？
她深吸了口气，走到还在挑选的姜原雅身边。
“雅…雅雅。”
姜原雅转过头，手里还拿着那件开衫：“怎么了，梓雯？”
“我…我想自己去那边看看。”
元梓雯手指了指大致的方向，避开了那家店。
“好啊。”
姜原雅笑了笑，把开衫递给导购包起来。
“去吧，慢慢逛，要是逛完了找不到我们，记得打电话。”
“嗯。”
元梓雯点点头，接过姜原雅递来的几个购物袋，转身离开。
她没有直接走向那家店。
反而像是漫无目的地，先绕着旁边的饰品柜台走了一小圈，目光假装在看那些亮晶晶的东西，脚步却不自觉地越来越靠近那个米白色的门面。
终于，她停在了店门口，清新的香薰气息混着冷气扑面而来。
店里人不多，很安静。
一个气质温和的销售员微笑着迎了上来。
“您好，欢迎光临，请随便看看。”
元梓雯点点头，目光直接落在了橱窗里那件同款的裙子上。
销售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着介绍：“这款是我们这个月的主打，卖得很好，很显气质的。面料是棉麻混纺，透气性很好，现在穿正合适。”
元梓雯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抠了抠购物袋的提手。
“我…我能试一下这件吗？”
“当然可以。”
销售员笑容不变，看了看元梓雯的身形，问：女士您穿什么码的衣服呢？
“先…先拿S码的吧”
销售很快从一个柜子里取下一件崭新的衣服，笑
“试衣间在这里，女士您这边请。”
试衣间的空间不大，灯光明亮。
元梓雯脱下身上的高中校服，有些笨拙地套上那件衬衫裙。
布料触感微凉，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女孩，脸还是那张脸，只是换了身衣服，气质似乎真的柔和了不少。
裙子的剪裁很干净，衬得腰身还算纤细。
可是……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自己裸露的小腿上。
镜子里，那截小腿在裙摆下显得格外突兀。
因为长期走路姿势和发力不对，她的小腿肌肉外翻，线条并不流畅，甚至视觉上，快要和大腿一样宽了。
裙子越是简洁干净，越是把这个缺点暴露无遗。
刚才心里那点小小的雀跃，瞬间被浇熄了。
果然……
她还是不适合穿这种需要露腿的裙子。
元梓雯有些泄气地转过身，准备把裙子脱下来。
可手刚碰到领口的扣子，又停住了。
镜子里那个穿着白裙子的自己，虽然腿不好看，但……确实是和平时不一样的。
那份想要尝试的心思，像藏在灰烬下的火星，并没有完全熄灭。
要不然……
就买一件吧？
大不了……就只在没人的时候，自己对着镜子穿穿看？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她重新扣好扣子，打开试衣间的门。
销售员正在外面等着，看到她出来，眼睛亮了一下。
“很合适您呢，特别显白，很文静的感觉。”
元梓雯没看镜子，低着头小声说：“就…就要这件吧。”
付款，打包。
她接过那个印着简约logo的纸袋，里面装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裙子。
走出店门，她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
姜原雅和元泠好像还在不远处的另一家店里。
元梓雯松了口气，快走几步，找到一个稍微僻静的角落，迅速地把自己刚买的那几个装着运动服的大购物袋打开，将那个装着白裙子的小纸袋塞到了最底下，用卫衣和运动裤盖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比她制服李健的时候还紧张。
她不知道的是，姜原雅将她刚才从绕圈子才进店，到出来后那个明显藏东西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姜原雅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梓雯，终于开始尝试走出自己的小壳子了。
真好。
她不会现在就去点破，更不会去追问。
有些改变，需要时间和空间，更需要自己迈出那一步的勇气。
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她会鼓励她的。
三人收获颇丰，准备回家，车子缓缓驶向出口匝道，开到路边。
就在这时，元梓雯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收费亭附近的人行道，脚步猛地一顿。
那个身影……有点熟悉。
“梓…梓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