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闹铃声划破了别墅内的寂静，元梓雯猛地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混沌，拿起手机，屏幕清晰地显示着“04:00”。
太早了，但没办法。
同床的元泠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起身声。
姜原雅的房间倒是没什么大动静，但元梓雯知道她肯定也醒了。
昨天的疲惫感还没完全消散，几分钟后，三个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的身影如同梦游般聚集在客厅。
元泠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角挤出生理性的泪水：“我的妈呀，感觉刚躺下……”
她强打精神，从几个袋子里翻找出假发和美瞳盒子。
“来来来，清醒一下！先把衣服穿了。”
“我的妆娘约的是六点多，你们的是四点多，不过考虑到你们俩是萌新，第一次去漫展嘛，我就陪你们早点出发，一起去，带你们熟悉一下流程。”
元泠有经验，当然是早早约好了妆娘，元梓雯前两天同意去漫展以后她先问自己的妆娘有没有时间，妆娘说没有，元泠这才找的另一个，也就是元梓雯和姜原雅的这个。
“先把美瞳戴上，然后是假发，这样基础弄好了，过去化妆师也好操作。”
美瞳？假发？
元梓雯看着手里那个小小的、装着两片蓝色薄膜的塑料盒，有些发懵。
假发还好说，就是个帽子一样的东西套头上。
可这个软趴趴的蓝色小圆片，要怎么塞进眼睛里？
她拧开盒子，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拿起一片放在手上，那薄薄的镜片柔软地贴在她的指腹上，凉凉的。
她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
尝试着把镜片往眼睛里送。
可手指还没靠近，眼皮就像有了自主意识一样，疯狂地眨动起来。
那片蓝色薄膜被睫毛一挡，轻飘飘地掉在了洗手台上。
失败。
她捡起来，冲洗了一下，换了个姿势，试图用另一只手强行扒开自己的眼皮。
眼睛被刺激得开始分泌泪水，视线一片模糊。
指尖的镜片再次颤巍巍地靠近。
眨眼！
镜片又掉了，这次还差点滑进下水道。
元梓雯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怎么这么难？
旁边的蓝色假发安安静静地躺在台面上，此刻看起来无比顺眼。
就在她跟自己的眼皮较劲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姜原雅已经进来了，她已经换好衣服了，她身上那件紫色的紧身衣，布料泛着幽微的光泽，紧紧贴合着每一寸身体曲线。外面套着深紫色的短巫女袍，长度只到腰际上方。
袍子底下，被紧身衣包裹的腰线显得格外清晰。
她脚上还踩着七罪那双有跟的靴子，整个人凭空拔高了一截。
她看到元梓雯对着镜子，一脸挫败地戳着自己的眼睛，旁边洗手台上躺着另一个蓝色镜片，立刻明白了状况。
姜原雅的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带着了然的笑意。
她走上前，温柔的问梓雯：
“戴不进去？”
元梓雯脸颊有点发烫，窘迫地点点头。
“嗯……它老是掉。”
“我帮你。”
元梓雯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说不用麻烦了，但对上姜原雅那双眼睛，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默默地把装着另一片蓝色镜片的盒子，连同旁边那个小小的辅助棒和镊子递了过去。
姜原雅先去仔细地洗了手，她拿起辅助棒，熟练地将那片薄薄的蓝色镜片吸附在顶端。
“好了，梓雯，听我指挥。”
“来，眼睛看我的手指。”
姜原雅伸出食指，停在元梓雯左前方大约四十五度的位置。
元梓雯努力睁大眼睛，视线跟着那根手指移动，强迫自己不去想即将到来的异物。
姜原雅的另一只手轻轻扶住元梓雯的脸颊，用拇指和食指温柔地撑开了她的上下眼睑。
她屏住呼吸。
冰凉湿润的美瞳轻轻贴上了她的眼白。
没有想象中的刺痛，只是一点点异样。
“好，现在慢慢地，把视线转向中间。”姜原雅把自己的手指向中间动。
元梓雯听话地转动眼球。
只感觉眼前的世界猛地被一层蓝色覆盖，模糊了一瞬。
紧接着，那层蓝色褪去，视野重新变得清晰，甚至比刚才更加明亮了一些。
姜原雅松开手，拿开了辅助棒。
“好了，轻轻眨几下眼睛。”
元梓雯顺从地眨了眨眼。
镜片在眼球上滑动了一下，很快就稳定下来，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她有些迟疑地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女孩，右边的瞳孔已经不再是平日里熟悉的纯黑色。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澈、剔透的冰蓝色。
如同动画里四糸乃那双怯生生又惹人怜爱的眼睛。
好神奇？！
元梓雯忍不住凑近镜子，仔细看着那抹不属于自己的色彩。
“哇……”
一声小小的惊叹没忍住，从她唇边溢出。
这感觉太奇妙了。
姜原雅看着她惊讶的样子，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已经开始准备为她的另一只眼睛戴上镜片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另一片冰蓝色的镜片也顺利地贴合在了元梓雯的左眼眼球上。
元梓雯看着镜子里那个拥有澄澈蓝色双瞳的自己，带着一丝新奇。
仿佛镜中的人，真的不再是元梓雯了。
就在这时，卫生间门口传来了元泠的声音：
“搞定没啊两位大美女？快出来让我康康！”
元梓雯深吸一口气，拿起旁边叠好的翠绿色连帽外套穿上，帽子很大，几乎能遮住半张脸，手里还抱着那个兔子手偶“四糸奈”。
她磨磨蹭蹭地走出卫生间。
客厅里，元泠已经换好了她的行头。
一身华丽的演出服长裙，裙摆层层叠叠，点缀着精致的图案，脖子上戴着标志性的黄色颈圈，头上是浅紫色的长假发，完美还原了诱宵美九的形象。
元泠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元梓雯。
她上下打量着，眼睛亮晶晶的。
“哇哦！梓雯！你这样超可爱！”
“简直就是四糸乃完美的三次元化啊！”
元梓雯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拉了拉头上的兜帽，脸颊微微发烫。
“冷…冷妹，你这身…这身也很适合你。”
元泠得意地转了个圈说：
“那是当然！”
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元梓雯晃了晃手指，提醒她说。
“不过，四糸乃忘记了今天要叫我什么了嘛？”
元梓雯瞬间想起了昨天的约定，脸颊更红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含笑看着她们的姜原雅，声音细若蚊蚋。
“姐…姐姐。”
那副怯生生、努力鼓起勇气的样子，配上蓝色的眼睛和宽大的外套，确实很有四糸乃的感觉。
元泠却不满意地摇了摇头，故意拖长了语调。
“嗯哼？不是姐姐哦。”
“是被我用歌声控制住的四糸乃，应该叫——姐姐大人。”
元梓雯猛地瞪大了眼睛。
啊？
还要加“大人”两个字？
这也太羞耻了吧！
元泠看她一脸抗拒，走上前，轻轻捏了捏她手上的兔子手偶。
“cosplay要的是什么？是灵魂！是进入角色嘛！”
“被控制的四糸乃，就是甜甜糯糯地叫我姐姐大人的，对不对？”
“快叫嘛，四糸乃酱~”
元泠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元梓雯感觉自己的脸颊快要烧起来了。
她求助似的看向姜原雅，后者只是对她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躲不掉了。
想到自己确实答应过元泠，要好好配合这次cosplay。
她闭了闭眼，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用比刚才稍微大一点，但依旧很小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
“姐…姐姐大人好。”
说完，立刻低下头，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四糸奈（兔子玩偶的名字）里。
“诶~四糸乃酱真乖！”
元泠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元梓雯戴着假发的脑袋。
元泠满意地看着元梓雯羞窘的样子，又转向已经换好七罪服装的姜原雅，确定两人都穿的没问题以后说：
“搞定！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找妆娘了。”
她说着，转身从沙发上拎起三个厚实的包裹。
“来，把这个披上。”
元泠抖开其中一个，是一件看起来就很暖和的黑色长款羽绒棉服。
“现在外面，不管是地上还是地下，都冷得要死。”
她把棉服递给元梓雯。
“穿着cos服直接出去肯定冻傻了，披上这个，到地方再脱。”
姜原雅和元梓雯依言接过棉服披在身上。
原本精心搭配的cos服瞬间被臃肿的棉服覆盖，只露出一点点裙摆的边缘，看起来有些滑稽。
但凌晨四点多的低温确实不容小觑，元泠上次就没经验，在寒风中冻了半个多小时直接感冒。
三人穿戴整齐，带上各自的道具和随身物品，迅速离开了别墅。
外面天色依旧黑漆漆的，空气冰冷刺骨，姜原雅开车载着三人前往约定好的地铁站。
清晨的城市格外安静，车辆稀少，离早高峰还远着，因此她们一路畅通无阻。
三人很快抵达目的地，车子停在周围的停车位，地铁站入口的卷帘门紧闭，尚未到开放时间。
但此时的地下通道里已经透出些许光亮，隐约有人影晃动。
三人下了车，寒风立刻灌进棉服的缝隙，她们裹紧衣服，快步走向地铁站的地下区域。
走到下面，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是一片宽敞的地下通道区域，此刻俨然成了一个临时的化妆间。
借着几盏应急灯和充电台灯的光，已经有不少人影聚集。
角落里，好几个自带折叠椅和化妆箱的妆娘已经“开摊”，架起了环形补光灯或者小镜子，正忙碌着。
她们面前坐着的，大多是和元梓雯她们一样，已经换好基础服装、戴好假发的coser。
光线不足，加上很多人还戴着口罩，彼此都看不太清对方cos的具体角色和最终效果。
不过这也没关系，几个小时后，当大家完成妆造，汇入漫展的人潮中，自然会揭晓。
空气中飘浮着粉底和定妆喷雾混合的奇特气味，偶尔有低低的交谈声和化妆工具碰撞的细碎声响。
元泠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我们到了，你在哪个位置？”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
“角落？好，我们看到了，这就过来。”
元泠挂了电话，朝通道尽头的一个角落指了指。
“妆娘在那边。”
三人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角落里，一个女生正坐在小马扎上，另一个女生在刷手机，她们面前支着一个带灯的大化妆镜，旁边放着一个大号的专业化妆箱。
坐在小马扎的女生低着头在整理刷具，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女生看起来大约二十四五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脸上脂粉未施，甚至能看到淡淡的黑眼圈，显得有些不修边幅。
元梓雯心里慌了一下。
这就是元泠找的妆娘？
看她自己脸上都没怎么化妆的样子，技术真的靠谱吗？
元梓雯默默地把这份疑虑压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元泠已经上前搭话了。
“请问，你是那个‘熬夜化妆会长痘’吗？”
戴眼镜的女生点了点头，目光在元泠、元梓雯和姜原雅身上扫过，回答道：
“嗯，是我。”
戴眼镜的女生应了一声，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你就是那个‘泠然善也’？”
“对对对！就是我！”元泠赶紧确认。
妆娘放下手里正在摆弄的刷子，慢慢站起身。
“稍等啊，我把灯弄亮一点。”
她伸手按开了化妆镜周围一圈的LEd灯带。
白光瞬间驱散了角落的昏暗，也把元梓雯她们三个人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妆娘手上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连声音都精神了不少。
“我去！你们这条件也太好了吧！”
刚才那点没睡醒的疲惫感，好像一下子被这光给打跑了。
“我叫李若萱，你们叫我若萱就行。”
她笑起来带着点腼腆，跟刚才那声惊叹反差不小。
“都好漂亮啊你们，我感觉都不用怎么大改，稍微把眼妆弄好，效果肯定炸！”
李若萱一边说着，一边朝旁边喊了一声。
“若蘅！别玩了，过来搭把手，帮我把这个补光灯支棱起来！”
那个叫若蘅的女孩闻声抬起头，放下手机站了起来。
女孩看起来比李若萱小几岁，身高大概一米六七，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脸上同样没化妆，但皮肤白皙，五官清秀，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透着一股书香气。
她站起来后，先是礼貌地对着元梓雯、姜原雅和元泠微微鞠了一躬。
“你们好。”
她的声音轻柔温和。
“我是李若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