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佻女郎身上带着浓浓的烟味,尽管自己的同志中也有抽烟喝酒的人,但并不妨碍斯嘉丽对那刺鼻味道的不适。
她脸上的表情很怪,但仍维持着平静,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些。
然而,这些伪装就像是一层薄纸,轻轻一戳就破了。
“瞧瞧,一看你就是维多利亚时代的老古董,你的穿着比我妈妈都要传统,”轻佻女郎轻轻扯了扯斯嘉丽的蓝色外套,“你看着像警察,若是再戴一顶帽子的话。”
警察,对于一位遗孀来说,这应该是十分刺眼的,但是,斯嘉丽没有从那张脸上看到一点悲伤。
这是因为什么?因为他们的爱情本身就无关紧要?因为他们并不深爱对方?
在这方面,她所知道的是一片空白,或许她要抽出些时间来好好思考。
“你还是不习惯我身上的烟味吧?也对,毕竟你不抽烟,史密斯那家伙也一样。”
她在斯嘉丽身边坐下,最开始挨得很近,但见对方的表情,她又叹了口气,往旁边靠了靠。
“要说这点,你跟那个史密斯也挺像了,他也不喜欢我身上的烟味——哈,男人居然不抽烟,我之前可没见过这种人。”
她又转过头看着斯嘉丽,眨了眨眼,脸上带着疑惑:“你居然没说‘我也没见过你这种人’?看来你跟那些老古董还是有点区别的嘛,跟那些守旧派可不一样。”
轻佻女郎用力吸了口烟,而后缓缓吐出。
“应该能这么说吧?我的妈妈、爸爸就是两个守旧派,我第一次抽烟喝酒被他们看到后,他们手里抓着一根棍子,朝我身上狠狠地打,就像抽奴隶似的。”
“那会是1919年吧,我受不了他们,偷了家里的钱坐火车跑了,本来是想去纽约的,但最后还是选了芝加哥。”
与一个外人谈论这些并不合适,感受到斯嘉丽的目光,女郎却并不在意。
她冲对方露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容,把烟恰了丢到一旁,再拿起沙发边的啤酒喝了一大口。
喝完酒,她感觉浑身都轻松下来,朝斯嘉丽靠近了些。
“我还要继续说嘛?老古董?”
“嗯。”
见斯嘉丽点头,轻佻女郎又坐到一旁,回想了一下经历,继续说道:
“1919年9月那天我下了火车,当时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酒吧,在那里,我跟一群不认识的家伙一起跳舞——还有!我们把酒吧原来的音乐掐了,听了一晚上的爵士乐——我的爸爸要是知道,他准能把我腿打断。”
“怎么了?”看到斯嘉丽那难以捉摸的表情,轻佻女郎想了半天,最后给予了一个她自认为可以让对方收回这副表情的回答,“他是上世纪的老古董了。”
“他离过几次婚,在和我妈妈结婚的时候,已经五十岁了,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比她大二十多岁的男人……”声音渐渐小了,像是不想让旁人听到似的。
如果她真有这个打算的话。
“好啦,接下来就该跟你说说我和史密斯是什么时候见面的了。就在我从酒吧出来的那会,我见到了他。”
“我们见面时非常戏剧的,”轻佻女郎摊开手,“就像——一见钟情?当时有几个小孩子抢我包,他帮忙把包拿回来了。”
“为了感谢他,我约他下班时跟我去吃饭,就在我听了一晚上爵士乐的酒店,那家伙酒量是真的不行,哈哈!”
夸张的笑声传遍屋内,她的样子丝毫不像一位刚刚失去丈夫的遗孀。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桌前,抓来一袋烟,从里头再取出一根。
“您平时在家里也能这么随意吗?”作为旁听者的斯嘉丽终于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是说史密斯那家伙还在的时候吗?那家伙可不会管我。”点了烟后,女郎迫不及待把它塞进嘴中,用力吸了一口,如同将已经脱离肉体的灵魂给吸进了体内。
她把嘴里的烟拿下,迈步走到斯嘉丽面前:“我很少跟外人讲这么多。”
“我也很少进外人的房子,”斯嘉丽对上那张化着浓厚妆容的脸,“这意味着我会遭到更深层次的情感交流,我还没做好准备。”
“是啊,我也没做好准备,但你毕竟是带着史密斯的东西来的,我也挺想知道他怎么会交一个维多利亚时代的老古董为朋友。”
“这个称呼或许不太好。”
“那半个老古董?毕竟你没对我指指点点。”
斯嘉丽把嘴闭上了。
老实说,她对这两个称呼都不怎么看好。
于是,轻佻女郎给了另一个可行的方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斯……洛丽塔·康纳。”未喊出第一个首字母,她忙用上了笔名。
她对史密斯都未曾用过真名,更何况是他的妻子呢?
好在,轻佻女郎没有追问,而是轻声念了一遍名字,而后,她也给予了自己的名字:“索菲娅·莱特。”
“嗯,索菲娅小姐。”
“你就这么急着加上‘小姐’这个称呼吗?”索菲娅突然的质问让斯嘉丽愣了片刻,她曾预料过任何问题,唯独没想过她会在称呼上栽跟头。
“好吧,或许是我的问题,我从不在别人的名字后面加‘先生’、‘小姐’,但那些老古董可不一样,他们嘴上是挺礼貌的,但实际上会是个什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你和我之前见到的人可不一样。”斯嘉丽摇摇头,立即惹来了索菲娅的嘲笑。
“你是经常跟那些老古董打交道吧?难怪呢,”
她上下打量起斯嘉丽来,对方算不上老,但与她心中的“年轻的轻佻女郎”毫不沾边,如同从维多利亚时代穿越过来的老古董一样。
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还是她被家里的父母管的死死的?或许哪天她要请个侦探来找找答案。
问题没在脑海中站立多久,便被彻底抛之脑后,索菲娅把手里的烟递到嘴边吸了一口,这场简短的谈话也该到此为止了。
拿出怀表看了眼时间,维多利亚时代的老古董站起身,与爵士时代新思潮的新人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