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俊盯着被绳索捆成粽子的凶手,语调冷得像淬了冰:“叫什么名字?”
那人紧咬牙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押解的护卫顿时来了火气,枪托狠狠砸在他凹陷的小腹。
闷哼声中,凶手膝盖一弯重重栽倒在地,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襟。
护卫拎着他后领往上一提,枪尖抵住对方下颌:“聋了?问你话呢!”
又一记枪托狠狠砸在凶手肩头,闷响混着压抑的痛呼在旷野中回荡。
那人歪斜着身子瘫在地上,嘴角渗出鲜血,却仍死死咬着牙关,半个字都不肯吐露。护卫攥着枪杆的指节发白,扬起武器准备再打。
“够了。”
苏俊抬手止住护卫的动作,靴子碾过地上的血渍逼近两步,冷笑从喉间溢出,
“看来得换个地方,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他冲护卫使了个眼色,“拉下去,把刑具都用上。”
待护卫拖着人离开,苏俊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转头望向立在门边的赵师爷:“走吧!我们去蒸汽机房。”
说罢,苏俊转身便走。
赵师爷微微躬身,连忙碎步跟上。一众护卫连忙向前警戒。
远远的,
苏俊就听到了蒸汽机的轰鸣声。
此时,苏俊伫立在山间这片难得的平坦之地,目光扫过那座蒸汽机房。
从山涧蜿蜒而来的水渠,裹挟着清冽泉水,正从机房后方潺潺流过。
他眉头紧锁,
思绪仍萦绕在刚落网的凶手身上。
一个疑问在脑海中反复盘旋:凶手为何要在大白天开着房间里的灯呢?答案或许就藏在凶手扭曲的目的里——他想第一时间掌握蒸汽发电机的异常状况。
可苏俊的思索并未止步于此,更关键的是:凶手究竟用了何种手段,既能让这庞大的蒸汽发电机骤停,又能对前来查看的人造成伤害?这些谜团如同缠绕的丝线,等待他抽丝剥茧。
苏俊眸光骤然一凝——能弄断柴房铁链的工具,唯有藏在那个工具箱里的破坏钳。
按凶手精心设计的诡谲布局,任何发现异常前来检修的人,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打开箱盖。
苏俊忍着蒸汽机的噪音,在蒸汽机阴影笼罩的角落,找到了这个看似普通的箱子,此刻在苏俊心中,俨然成了致命陷阱的触发机关。
他屏住呼吸,脚步放得极轻,像靠近蛰伏毒蛇般慢慢挪到工具箱旁。
泛黄的铁皮箱面上布满斑驳锈迹,锁扣处残留着新鲜撬痕,仿佛正无声诉说着凶手的险恶用心。
苏俊蹲下身子,目光一寸寸扫过箱体接缝、边角缝隙,还让手指轻轻抚过撬痕处翘起的金属毛边,冰凉的触感让他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可是,箱体表面除了那道突兀的撬痕,再无任何异常。但这份过分的平静,反而更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箱体接缝处,脑海中不断闪过危险的可能——如果凶手在箱内安置了爆炸物,只要掀开箱盖,飞溅的铁皮与致命气浪,足以将方圆数十米的地方化作修罗场,并且蒸汽机发电机也将被损毁。
想到这,苏俊的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腰带,他这才惊觉后背已被浸透。
他无意识地在长衫上反复擦拭掌心的黏腻,布料摩擦的沙沙声混着蒸汽机的轰鸣,愈发刺耳。
喉结剧烈滚动着咽下唾沫,胸腔里翻涌的不安几乎要冲破喉咙——那锈迹斑斑的箱盖下,或许就蛰伏着足以撕碎一切的致命陷阱。
他狠狠掐了把掌心,指甲陷进肉里的刺痛感终于唤回几分清明,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接缝处移开,却仍止不住手指微微发颤。
苏俊紧绷的神经在思忖良久后终于做出决断,他猛地转身,朝不远处的赵师爷大声叫道:“赵师爷!叫此处管事的速速来见我!”
声线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尾音还在蒸汽机房外的空地上回荡,他的目光已重新落回那布满铁绣的铁皮箱,时刻警惕着随时可能爆发的危机。
不多时,赵师爷领着个身影踏入蒸汽机房。苏俊目光一滞——来人正是今早拦住他触碰蒸汽机的工人,方才因突然有事,自己竟连对方姓名都未问起。
他当即展眉一笑,双手抱拳郑重一揖:“师傅!今早多亏您及时阻拦,才免了我莽撞行事。在下苏俊,还未请教您尊姓大名?”
抱拳的动作带着三分歉意,眼底藏着对先前疏忽的懊恼,言语间满是诚恳。
王启文爽朗大笑,连忙拱手回礼,眼角笑出几道褶皱:“使不得使不得!先生折煞小人了!在下王启文,排行老三,平日里大伙都喊我王老三。”话音未落,他便将腰间扳手往身后推了推,生怕磕碰着行礼的动作。
苏俊见状也跟着展颜,抱拳的手肘又压低几分:“那我托大叫您声王老哥!”
王老三连忙摆摆手,憨厚地笑道:“先生可折煞我了!您尽管开口,只要是我知道的,绝无半点隐瞒!”
他将手中的工具随意往腰带上一别,双手交叠,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苏俊敛起笑意,神色转为郑重,目光灼灼地看向王老三:“王老哥,有个的问题,还得仰仗老哥给我说一说。”
随后,苏俊不动声色地侧过身,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指向角落那只铁箱,箱上锁的撬痕在昏暗的蒸汽机房里泛着诡异的白光。
他微微颔首,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试探:“王老哥,实不相瞒,我对这箱子颇有些疑惑。平日里,这里头都存放些什么物件?”
尾音落下时,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变化,连对方喉结的细微颤动都没放过。
王老三顺着苏俊的手势望去,目光触及铁箱的瞬间陡然瞪大。
他往前急跨半步,工装裤摩擦出沙沙声响,粗粝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撬痕斑驳的锁扣:
“这、这是咋回事?”
喉结剧烈滚动两下,带着油渍的手就往箱子盖伸了过去,
“好端端的锁怎么就——”
王老三的指尖刚勾住箱盖缝隙,苏俊连忙用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按住箱面。
“别动!”
他的暴喝震得机房管道嗡嗡作响,额角青筋随着急促的喘息突突跳动,
“这箱子被动过手脚,贸然打开必有危险!”
王老三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趔趄半步,惊惶的目光在苏俊紧绷的下颌线与锈迹斑斑的箱体间来回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