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婉贞这话别人听不出来什么意思,高才学一听就明白了,她这是早知道两人是一国的,用黄忠映射他,用东吴比作她。
还变相的告诉他,她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都装作不知道了,偏偏范恒明刚愎自用,看不出来她帮着隐瞒了,竟还反过来笑话恩人。
高才学也狠狠瞪了范恒明一眼,“别笑了,刚讲的课,都白讲了,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黄婉贞站起来,弯着腰看着范恒明的眼睛道,“笨也就算了,还不听老师的话!哼!”
沙龙结束后,黄婉贞回到吉祥堂没多会儿,范恒明就追过来了。
“干什么?”
范恒明眼神四下望望,示意黄婉贞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黄婉贞带着他去了后院堂屋,大开着门道,“有话快说!我忙着呢。”
“那个,老师都跟我说了,你看出来啦?”
黄婉贞真拿这个傻子没法了,深深叹口气,问,“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怎么毕业的?”
范恒明一本正经的说道,“这跟考大学有什么关系?我从小成绩就好,考上大学很正常啊。”
“哦!我从出生,就长了双眼,看出来很正常啊。”黄婉贞懒洋洋的托着腮,一副很无聊的样子,“其实是高教授故意透露给我的。”
范恒明“哦?”了一声,“老师告诉你的?”
黄婉贞直起身子,摇摇头,“不是,高教授让你告诉我的。”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范恒明一脸不可置信。
“你在火车上给我支票的时候。”
范恒明不明所以,“替老师还钱,有什么不对吗?”
“嗯,确实不对,不然我怎么会猜出来?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去忙了。”黄婉贞立马给他下了逐客令。
范恒明抿了抿嘴,想了会儿道,“老师说你跟我们的思想一样,合该成为我们的同志。”
黄婉贞摇头,不论是原身还是她本人,思想境界都远远达不到那种‘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境界,黄婉贞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她没那么大志气,也没那么大能力,她的肩膀,最多最多抗起身边在意她的,或者她在意的几个人。就那么几个人,她已经很累了。
按道理,她现在日子真的很不错了,她的许多客户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她不该掺和进去,可是,看到外面那些瘦到皮包骨头的孩子,目光死寂的成年人,黄婉贞仍觉着不好受。
正确的道路,和对自己有利的道路,并不是一条路,黄婉贞不知该如何抉择。
她想了许久,都没有想通,该走哪条路。
直到深冬的一个晚上。
“啪——啪——”
黄婉贞睡眠一向浅,灯市口大街上的枪响声,一下子就把她吵醒了,虽然不关她的事,但黄婉贞的心仍旧跳的非常快。她几乎是睁眼熬到五点的。
冬天,天亮的晚,五点的时候,天还没亮,黄婉贞穿上保暖的棉猴,“吱呀——”打开了门。
她要去打盆水,洗洗脸,醒醒神,既然睡不着,那就精精神神的看会儿书。
摸黑进厨房,抬手拉了下门边的灯绳,
“啊——”
“哐当——”
黄婉贞紧紧捂住了嘴,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范恒明。
“咋啦,黄总,咋啦?”赵大花打开窗户,一边系着棉袄扣子,一边冲着厨房喊。
黄婉贞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厨房,“没事,天黑,差点被木柴绊倒,下次你这木柴好好垒在一边,别哪里都放。”
赵大花系扣子的手一顿,立马道歉,“对不住,黄总,下次一定改。”随后就反应过来,她一向是垒在边角啊,难道是昨晚漏掉了一根?
“黄总,你放着,我来弄。”
黄婉贞赶忙冲赵大花摆摆手,“别了,还早呢,你躺下再睡会儿,一个小时后,再起身做饭。”
赵大花最大的缺点是没主见,最大的优点是听话,黄婉贞让她再睡会儿,她就关上窗户,又躺下了。
搬着范恒明的这一刻,黄婉贞心里想的是,范恒明真该谢谢她做了放足手术,练了那么多年的武术,不然她还真没法救他,真是让他占大便宜了,那么手术费和练武的费用,是不是该帮她承担一半?下一秒又想,其实全部承担了也说得过去,范少爷的命难道还不值那点钱?
高才学是上午八点左右把人接走的,黄婉贞是九点左右到的学校,警备司稽查队的人是下午四点左右把黄婉贞带走的。
穿着中山装的方黑五,鹰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黄婉贞,“哦!原来你叫黄婉贞,我还以为你也姓‘宋’呢,在火车上很威风嘛!”
黄婉贞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火车上,捉拿高教授和李教授的那个人,当时他明明说是宪兵司令部特务处的,可现在她在的地方却是北平警备司,怪不得当时他不敢得罪宋文茵。
“你和佐贺次郎是什么关系?”
黄婉贞昨晚没睡好,又被抓来这里,心情糟糕透了。但她不敢乱说话。
“我要见我的律师曹钊廉。”
方黑五冷笑道,“你认为一个小小的律师能救得了你吗?”
黄婉贞装做一脸无所谓的道,“公安局局长夫人沈太太在我那定了衣服,要参加三天后的市政厅舞会,警备司处长宋永胜最宝贝的女儿宋文茵,哦!就是你领导的女儿,是我最好的姐妹,她待我比亲姐妹还要好,每隔一天都要打电话跟我商量生意上的事,还有这把枪……”
被捆住手脚的黄婉贞用下巴点了下桌子上的勃朗宁,“是你们警备司作战参谋褚延之送我的,你要是不信,尽管去问!”
方黑五伸出手一把掐住了黄婉贞的脖子,迫使黄婉贞看着他的眼,“臭婊子!都落我手里了,还敢跟老子傲气!”
“啪——”方黑五一巴掌扇在了黄婉贞的脸上,“今天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给她贴加官!”
“是!”一个灰衣男子,拿起一张桑皮纸,浸入水中,几秒后拿出来,覆盖在了嘴角沁血的黄婉贞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