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太太拉着黄婉贞的手,深深叹口气,“我家先生犟的很,政府多次邀请他去教育部工作,他都以身体不好推掉了,当时我不理解,现在倒是琢磨出些味儿来了。”
这几年,黄婉贞过得辛苦,对范太太的话很是认同,“是啊,咱们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大人们的事,就让大人们去解决吧。”
两人正聊着天,大厅中央出现一位众星捧月的女子,随着乱糟糟的声音寻去,黄婉贞看到一个二十多岁,打扮时髦的女人。
“那是上海来的名媛,姓陈,刚来北京不久,说是跟父亲来北京做生意,她连着来了几次了,倒没见她父亲来过。”范太太顺着黄婉贞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被许多人围住的陈女士。
黄婉贞收回目光笑笑,“看来也是位女强人呢。”
范太太面上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温柔与亲和,“嗯,她父亲原籍江苏,开了十几家企业,几十所学校,致力于教育、文化和慈善事业,在南边是非常出名的人物。”
“听说你在上海也有事业,提前做准备才好。”
黄婉贞笑笑,谢过范太太的提点,虽然劳神父路属于租界,但打仗难免会戒严,回到吉祥堂,黄婉贞给上海的家里打了通电话,让他们多备些能久放的菜。
陈寒风一听就知道形势不好了,连忙托黄婉贞照顾些陈玉梅和陈玉宝,黄婉贞安抚道,“北京这边还好,得明年了,上海租界还算安全,但租界外就不好说了,你让我娘提前给二舅家打声招呼,让他们早做准备,最好是在租借里租套房子,搬到租借里去住。”
“好的,我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注意事项,就挂了电话。
接下来几天,上海租界外局势越来越紧张,北京的报纸上都登了许多上海工人罢工,闹事的新闻。
黄婉贞顾不得心疼话费,过两天就打一个问问情况。在得知上海租界戒严的消息后,黄婉贞立马让他们把吉祥堂关了,并严令他们回家后闭门不出。
这一闭门就是一个多月,虽然不能出门采买,但好在有黄婉贞提前准备的粮食和各种豆子,水和电也没有停,但由于心理上太难熬,黄董氏还是躺倒了。
黄婉贞知道后,每天都打电话安慰她,直到收到戒严解除的消息,黄婉贞让陈寒风送黄董氏去了医院。
哪曾想医院乱糟糟的,有很多伤员,医生给黄董氏检查后,说她是忧思过度,让她回家静养,竟是连药都没开。
黄婉贞隔着电话,满心无奈,“知道了,那就让太太在家静养吧,你通知大家,家中无事的,明天就去吉祥堂上班。”
黄婉贞挂了电话,一转身,又看到了黄婉淑。
“娘是不是病了?你告诉我,娘在上海哪里住,我去给她侍疾。”
黄婉贞低头看着她的脚道,“你以为上海那么好去呢?你先能重新走路再说吧。”
黄婉淑连忙道,“这可是你说的,等我脚后,你就告诉我,娘在哪儿。”
黄婉贞翻个白眼,“我可没这么说。”说完,不再理会黄婉淑,径直回了办公室。
黄婉淑使劲儿攥着拳头,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超过黄婉贞,终有一天有黄婉贞求她的时候。
另一边,心里大石终于落地的黄婉贞,给自己沏了壶茶,一边喝,一边翻看着燕京大学历年考题。
“咚咚咚——”办公室门被敲响,黄婉贞放下茶杯,冲着门口喊道,“进来。”
房门从外被推开,高志翔拿着沓资料走了进来,“黄总,我跟你汇报下花边儿厂的事。”
“我带人走访了三家女中,发现里面对咱们花边儿厂感兴趣的,多是外地人。”
黄婉贞插嘴道,“那挺好啊,外地的人,泄露技术的风险性最低。”
高志翔为难道,“那么多人,住哪儿?吃什么?要都是咱们负责,可是一笔很大开销。”
黄婉贞摸着下巴,想了会儿道,“你说,咱们办个女工职业技术学校怎么样?包分配工作的那种。”
高志翔眼睛一亮,“现在好多企业家,都喜欢办学,”说到这儿,高志翔又迟疑起来,“这办学需要办手续,在北方跟政府打交道可不容易。”
黄婉贞摆摆手,“我在教育界,还认识几个人,手续我来办,你去找场地。租房的事张管事比较有经验,你可以多问问他。”
黄婉贞是个行动派,立马给范太太打电话,约了第二日共进晚餐。
以范先生学识和地位,托范太太办这事,没费什么功夫,租好房的时候,手续就办下来了。范太太还提点她,办学不是件简单的事,要想后续少些麻烦,三节最好有些表示,黄婉贞立马笑着点了头。
待再去参加范先生的沙龙,范太太特意给黄婉贞介绍了两个教育局的官员。
回头,黄婉贞就让陈寒风带着张洞千去送了两干两鲜。之所以没送重礼,是因为黄婉贞有自己的考量。
一是学校还没开张,就花进去不少钱,再置办什么重礼,也不现实。二是等明年北京会被改名为北平,不少北京这边的官员,为靠近新政权而南迁。现在情况不明,还是不要大力结交政府官员为好。
为了节省资金,租的地方有点偏,在赵堂子胡同,空间也不大,只是个两进的院子,前院正房五间,二房两间,厢房四间,门房一间,大大小小的房子,算起来一共有十二间,后院结构跟前院大差不差,只是没有耳房和门房。
高志翔还专门去定了个大牌子,上面用楷书写着‘北京女子职业技术学校’。
宋文茵眼中明显带着嫌弃,黄婉贞倒还算满意,毕竟租金在那,想找好的当然有,可开销也大。
“黄总,宋董,我走访了几家女中后,发现高中部的女生,对咱们这儿并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初中生里,有不少问问题的,我观察了下,都是些家境一般的,估摸着是家中父母,不愿再供她们继续读书,才想着出来找份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