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距离触手可及。
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根根浓密微微上翘的睫毛，还有这张未施粉黛却异常精致的小脸。
“好了。”
她心细手巧，很快，周时砚的右手就被那件白色外套裹得严严实实。
“绑的好像不够结实。”
周时砚用力撑了撑手掌心，调皮的大拇指就从那层布料里钻出来。
“好像……真的不结实。”
他的视线从大拇指上移到她脸上，那略微有些无辜的眼神，看起来像个犯错后撒娇的小孩。
林娅娅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乖乖老男孩，又看了看他那只钻出来的大拇指。
无语了几秒后，
她还是伸手，将他的大拇指重新塞回去，再用力打了个死结。
“这下总行了吧。”
周时砚又用力撑了撑手掌，再加力，再使劲加力……
好像真的钻不出不来了。
林娅娅见绑结实了，转头就朝身后的茵茵走去：“茵茵，我们该回去睡觉了。”
“可是姐姐…周叔叔怎么办呀？他一个人在这，我有点不放心。”
茵茵眨了眨眼睛：“姐姐，要不，我们和周叔叔一起救狗狗吧？”
林娅娅拉起茵茵，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周叔叔一个人能搞定，我们在这只能拖他后腿，走吧。”
“可是……”
茵茵还有犹豫之际，灌木丛那边突然传来狗狗慌张且警惕的呜呜低吠声：
“姐姐！快看！周叔叔过去抓狗啦！”
林娅娅扭头看去，
就看到周时砚猫着腰，正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灌木丛中的那只哈士奇。
那只哈士奇虽然很瘦，但体格很大，要是遇上它脾气不好，或者产生应激反应冲出来咬人，也不是不可能。
林娅娅看周时砚竟然把手上那件用作防护的衣服取下来了，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周……”
她刚要开口阻止，周时砚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他继续蹲下身子，轻声对着灌木丛中躲起来的哈士奇轻轻说话：
“嘿，小伙子。”
周时砚照着手机光，看到了瘸腿坐在那的哈士奇是个小弟弟。
“你腿应该挺疼的吧？出来吧，别坐那耗着了，哥带你去治疗。你要再这么耗下去，你那腿非得冻坏死，到时候只能截肢了。”
”什么？”
“你主人不要你了，把你抛弃了？”
周时砚干脆蹲下身，与那只哈奇只有一米的距离，叹了声气：
“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只狗才被抛弃啊？”
“谁还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摊上个小没良心的主人。”
“她想爱就爱，不想爱就一脚踹掉。”
“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林娅娅：“……？”
她怀疑他是在指桑骂槐。
但碍于自己确实做的太绝情，一点儿都不敢出言辩驳他。
“哈里，出来吧，我给你买狗罐头，买大罐的。”
周时砚靠得越来越近了。
近到他可以清楚看到哈里脖子上套的那个项圈，上面有狗的名字和主人的联系方式。
“哈里，来。”
哈士奇听到这个人类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本紧张弓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耳朵也紧紧贴在脑袋上，眼泪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小心翼翼。
最后，选择慢慢一步一步从灌木丛中挪出来。
这只狗不知道流浪多久了，它混得很糟糕，不仅饿得瘦骨嶙峋，打结的毛发里还有严重的皮肤病。
周时砚见状，眼里流露出一丝心疼。
“来，乖狗狗，勇敢点，过来。”
他缓缓伸出手，哈奇士紧张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再次向前挪了挪。
一步，两步，三步……
周时砚慢慢伸出手，慢慢靠近哈士奇的脑袋。
当手快要伸近的时候，哈士奇先是瑟缩了一下，随后便安静地任由他的手搭在它的脑袋上。
周时砚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很自然的把手放在狗狗脑袋上，再温柔的抚摸起来：
“乖狗狗，真棒！”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的林娅娅这才放松下来，暗自轻舒了一口气。
茵茵刚才也很替周时砚紧张，见他终于搞定狗狗后，才兴奋地拍着手跑过去：
“哇！！！”
“周叔叔好厉害！周叔叔真的太棒啦！！！”
“嘘，小声点，别吓到它了。”周时砚朝跑来的茵茵小声提醒道。
“噢，好，知道啦周叔叔。”
茵茵一边小小声的回答，一边蹲下身观察那只哈奇士。
“周叔叔，它流眼泪了，它是腿上疼的哭了吗？”
茵茵有些紧张问道。
周时砚轻轻抚摸狗头，安抚慰狗的情绪：
“腿疼哪抵得上心里得疼，它可能是想它的主人了，心里难过的想哭。”
他又在意有所指。
林娅娅还是远远地站在原地，闻言垂了垂眼睫毛，继续保持沉默。
茵茵嘟着小嘴，疑惑地问：“周叔叔，狗狗这么想它的主人，我们能不能帮它找到家呀？”
“我试试。”
周时砚拿起手机，按照狗脖子上的联系方式拨通电话。
“喂？谁啊！！”
茵茵拿过手机接听：“喂，阿姨，你的狗狗丢了，它的腿还流了很多血，你能不能带——”
“什么狗不狗的？！！你打错电话了！”
狗主人粗暴的说完就挂断电话。
茵茵委屈巴巴：“狗狗好可怜，它的主人好凶……”
“周叔叔，这个阿姨为什么就不要狗狗了？她不爱狗狗了吗？”
周时砚目光顿了下，淡悠悠道：“对。她不要他了。”
“为什么不要它？它那么爱它的主人，都哭的这么伤心难过。”
周时砚继续摸着狗头，回道：
“因为，爱也会消失的。”
“爱…会消失吗？”
茵茵满心疑惑，回头看了看林娅娅，似乎觉得心里很没安全感，便起身跑向她，
拉住她的手，用期待的小眼神问道：
“姐姐，周叔叔说爱会消失，是真的吗？”
“姐姐对茵茵的爱，也会像狗狗主人一样消失吗？”
这话被茵茵一问出口，林娅娅下意识就将视线移向对面的周时砚。
两人的目光再次撞到一起。
这一刻，仿佛茵茵成了传话筒，等待这个答案的成了周时砚。
林娅娅避开他那道视线，低头看向茵茵，柔声道：
“茵茵，姐姐对你的爱永远不会消失的。”
“真的吗？姐姐真的不觉得茵茵很能吃，很麻烦吗？”
她揉了揉茵茵的小脑瓜：
“当然是真的。”
“姐姐可以向你发誓，这辈子都会爱茵茵的。”
茵茵开心地点点头，又问：
“那周叔叔，姐姐和周叔叔之间的爱呢？”
“会是一辈子吗？”
听到此话，弯腰抱起狗的周时砚又将那道淡漠的目光偷偷瞥向林娅娅。
表面上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抚摸狗狗。
实则，他内心很紧张。
他很想知道接下来，小丫头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林娅娅的脸微微泛红，她抿了抿嘴唇说道：
“茵茵，姐姐和周叔叔只是朋友关系。”
“很普通的朋友关系。所以，也就谈不上什么爱不爱的。”
她这话是故意说给周时砚听的。
她不想事到如今，他还对这份感情抱有任何一丝幻想。
周时砚：“……”
终究是错付了。
她终究狠下心要离开他的。
周时砚抱着狗，正要迈腿走。
茵茵这时却摇了摇头，否定道：
“不，不是这样的。姐姐，你骗人。”
“我知道，你肚里的宝宝就是周叔叔的。”
“周叔叔是宝宝的爸爸，姐姐是宝宝的妈妈，你们是很相爱很相爱的一家人。”
“茵茵，你别乱说！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林娅娅有点生气了。
“再乱说，姐姐就再不理你了。”
茵茵朝周时砚无奈的歪了歪头：“啊哦，姐姐的爱是消失了吗？”
林娅娅囧着脸：“……”
周时砚却笑了。
-
哈士奇右腿伤地很严重，医生建议立即手术切除保命。
而且，肚子上还长了个瘤，还得进行二次手术。
“你俩谁签字？”
宠物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问两人。
两人毫不犹豫都同时指向另一方。
“医生，狗是他救的，他现在是狗主人，你应该找他。”林娅娅解释说。
周时砚偏偏要和她对着干，似乎是对她之前那句“什么关系都没有”产生了复仇心理：
“狗是这位女士先发现的，也是这位女士提议送到医院来的，我只负责抓狗，不负责狗的后续手术治疗。”
女……女士？
他翻脸还挺快的。
林娅娅愣了下，又向医生说：
“既然答应做哈里狗主人的人现在要赖账了，那我也不管了，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吧。”
说完，林娅娅拉起茵茵就往检查室门口走去。
周时砚不担心她就这么走掉，懒洋洋坐在椅子上，对医生说道：
“我觉得没治疗的必要了，干脆直接给那只狗安乐吧！”
“安乐？？你确定吗？”医生惊讶问道。
周时砚看了一眼林娅娅的背影，就不信她不回心转意：“我确定。”
果然，
林娅娅急匆匆走远的脚步一顿，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转身又走回去：
“医生，我来签字！”
签了手术同意书，一大笔后续治疗的缴费单也出来了。
林娅娅接到那叠单子时，差点没惊掉下巴。
“这么贵？”
“怎么狗做个手术会这么贵啊？”
“比林小辉那次割阑尾的费用还高好几倍，天啦！这些宠物医院是要抢钱啊？？”
要不是狗狗得了一个很严重的瘤，她肯定毫不犹豫会选择转院的。
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引起茵茵的注意，小女孩满脸疑惑问道：
“姐姐，你的钱是不是都被我今天花光光了？已经没有钱给狗狗治伤了？”
“有，姐姐有钱。”
林娅娅伸手去兜里掏，结果只掏出来五百块钱。
她怕茵茵会担心，又解释说：
“姐姐手机里还有呢。”
这是京城最专业的一家宠物医院，它在专业的同时还很贵。
不包括后期住院费和营养费，就单单切瘤和治腿手术费就得七八万。
她现在身上的全部资产加起来都不足四万，哪来的钱给狗狗治病？
茵茵见她一脸愁容的样子，就猜到了她身上肯定缺钱。
于是就偷偷跑到大厅的另一侧，找到正在接电话和洋人飙外语的周时砚：
“周叔叔。”
周时砚低头看到是茵茵，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茵茵，怎么了？”
“娅娅姐姐身上没钱了，哈里的手术费你能帮帮忙吗？”
茵茵眨着小眼睛说道：“看在你宝宝的份上。”
“你的宝宝”这句话，瞬间暖到周时砚的心坎里。
“好，只要你能帮叔叔一个忙，哈里手术住院的钱叔叔全部负责。”
“叔叔想让我帮什么忙？”
周时砚凑在茵茵耳边说：
“帮叔叔追回老婆。”
茵茵听完后，偷偷一笑，小声说道：“我果然没猜错，娅娅姐姐就是你的老婆。”
“没问题！我肯定会帮周叔叔的。”
“一言为定。”
两人拉勾盖章。
另一边，林娅娅还在为手术费发愁。
身旁，不知周时砚何时走近，伸手就拿走她的缴费单，径直朝缴费窗口去了。
“对，哈里的费用全部一次付清，后续要是还有费用产生，请打这个电话。”
周时砚把名片和银行卡一并交给窗口。
“不用了。”
林娅娅把那张名片从护士手中抽走，再塞还给周时砚：
“这是我的狗，后续的花销我会负责的。”
“这位先生交的手术费，我会尽快想办法还上的。”
她不敢和周时砚对视，怕看在他大方拿钱给哈里治病的份上，心软下来。
周时砚也抽出护士手上那张银行卡：“既然这位女士这么负责，那这笔手术费，我相信她会想到办法尽快交上。”
他不借了，看她急不急。
林娅娅：“看在狗的份上，你能不能，暂时借我一下？”
那只可怜的狗还等着这笔钱救命呢。
周时砚看着她，喉结微微滚动了下，开口道：
“搬到澜景苑去住，什么时候还上钱，你什么时候就能离开。”
“……”林娅娅陷入两难。
茵茵拉了拉她的手：“姐姐，去吧，咱们已经没钱住旅馆了。”
林娅娅点点头，正要说“好。”手上的破旧手机突然响起。
她走到一旁接听。
“林娅娅，说好的五点坐高铁离开，你怎么还没到高铁站啊？”
是苏浅浅。
“我……遇到点事，需要八万，你打钱我就马上离开。”
林娅娅很平静地要求道。
苏浅浅一听这话，瞬间炸毛：“你特么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马上就把你的丑事全网曝光！让你最爱的周教授万劫不复！”
旁边有一道小小的声音劝道：“算了算了，八万我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半分钟后，苏浅浅把钱转过来了。
林娅娅收了钱，转身再次回到窗口，拿着手机等待扫码：“护士阿姨，缴费，一次付清。”
旁边一脸发懵的周时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