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体面?”
石砚之疑惑,不明白苏念瑶的意思。
不过他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答道:
“历来工造技艺登峰造极的男工匠虽多,女匠也不少。
譬如精于金银细工的裴娘子,还有擅长造船工艺的沈张氏等等,皆随技法着书,名传千古,怎么就不体面了?”
苏念瑶听得杏眸一亮。
是了。
嫂嫂送给她的那些工造典籍,不乏女匠的记载。
从前女子能在工造一道闯出一片天地,她怎么就不能呢?
那常四夫人说的是错的!
她想到这里,眼神又黯淡下来。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跑去跟常四夫人理论,更无法靠这点论据,改变祖母的想法。
等到嫁入常家,她仍然得守夫家的规矩,放弃工造。
“姑娘,有人来了!”荷花传来提醒声。
苏念瑶回过神,立刻收起铁爪弩,朝石砚之行了一礼,快步离开。
石砚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面露不解。
看她一开始的反应,明明对自己的想法颇为认同,怎么没过一会儿又垂头丧气了?
没等他想明白,国子监的同窗们都跑了过来。
“砚之!”
“砚之你没事吧?”
石砚之拍了拍身上的雪,摇头道:
“无碍,墙头上厚厚一层雪,摔了也不疼。”
“十三皇子殿下已派人过来查看过,那楼阁栏杆是被虫蛀腐坏了,并非有人动手脚。”
“那就好。”
“方才我过来时,怎么隐约听到女子的声音?砚之你可曾看见?”
国子监学子们你一言我一语,
石砚之听到最后一句,连忙摆手道:
“哪儿来的女子?你可不能坏我清名!”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石砚之也跟着笑,心里却对苏念瑶存了一丝好奇,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另一边,苏念瑶回了女宾宴殿,看到端坐于上座的苏照棠,眼里的失落顿时一扫而空。
“表姐!”
她一声唤出,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殿内安静得厉害。
苏照棠看到苏念瑶,面上冷容稍霁。
“罢了,杖二十,发还少府监。”
话音落下,当即有宫卫进来,将跪在苏照棠面前身材颇为壮硕的宫女拖了下去。
宫女面色苍白,竟也没有反抗,任由宫卫拖了下去。
“那宫女不过失手打碎了一只琉璃盏,就被杖罚,还去了少府监,太子妃的惩罚未免太重了……”
“听说那宫女还救过太子妃娘娘的命呢,真是无情!”
“当真?不是说太子妃仁善吗?怎么……”
“传言哪能当真啊……”
周遭窃窃私语,苏念瑶听得心头火起。
这些人什么都不懂,还在这瞎说!
照棠表姐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只琉璃盏就随意惩罚身边的宫女。
她也不欲与她们争辩,三两步走到苏照棠面前。
苏照棠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念瑶,到我身边来。”
苏念瑶忙不迭地坐过去:
“方才那宫女……”
苏照棠当即指着地上的碎片,拧眉道:
“这是我最喜欢的琉璃盏,凉雨毛手毛脚,竟将它失手打碎了,实在令我生气!”
苏念瑶听得一愣,面露错愕:“表姐……”
“不说这些败兴的事儿。”
苏照棠笑着打断苏念瑶。
“我身边缺些手脚伶俐丫头,你回去与你祖母说说,看能否再送些人过来。”
苏念瑶听得面色微白。
表姐出嫁时,祖母陪嫁了不少宫女过去,怎么会缺人手?
以往她在表姐面前,向来是有什么问什么。
可现在,她可看到表姐脸上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笑容,竟有些不敢开口了。
苏照棠看她脸色,就知道这丫头被吓到了,心中也是无奈。
念瑶并不在她计划中,可外祖母明着传信过来,她也没有好的理由推拒。
为免被人看出破绽,她只能应下此事。
待到事后,苏念瑶回去跟外祖母提起此事,外祖父应当能反应过来。
到时候再好好补偿这丫头吧。
与此同时,男宾宴殿内,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李承泰看着坐在两侧的李承乾和李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举起酒杯:
“我再敬二位皇兄一杯!”
李承乾脸上青筋直跳,好不容易才将怒火压下去,开口问道:
“十三皇弟,我听说六……太子殿下也会过来,怎么不见其踪影?”
李承泰闻言,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大皇兄是听谁说的?
这冰天雪地的,六哥现在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我这个做弟弟的,可不能不懂事。”
李承乾听完脸直接黑了。
李承泰撩拨完了大皇兄,转头又笑嘻嘻地看着李婴:
“听闻二皇兄近日颇得父皇青眼,身子也有所好转,连这么冷的天都能过来赴宴了,真是可喜可贺呀!”
此话一出,李承乾脸色更加阴沉。
李婴瞥了一眼李承乾,皮笑肉不笑:
“十三皇弟为了将我和大皇兄凑到一桌,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李承泰闻言,脸上笑容更多了:
“二皇兄不必言谢,我们兄弟难得聚一聚,今日当畅所欲言才好!”
“十三皇弟所言极是。”
李婴笑着附和,眼里怒气一闪。
近日李承翊行事愈发张狂,不顾后果,他几番试探都吃了大亏,只能避其锋芒。
李承翊是死期将近,才癫狂,这李承泰莫不是也跟着疯了?
居然敢打着太子的名义,行诓骗之举,将他和李承乾凑到一起看戏。
真不怕他秋后算账?
“听说二皇弟,近日也在为陇西困局奔波?”
这时,李承乾忽然笑着开了口:
“只是本王记得,二皇弟母家官位最高的,只是个八品县丞吧?
不知哪位草莽英雄,被皇弟看中招安了?”
李婴瞥过一脸兴致勃勃看戏的李承泰,暗骂一声李承乾蠢货,复才拱手微微一笑,道:
“比不得大皇兄身边人才济济,三番五次替父皇分忧。”
此话一出,李承乾脸色瞬间涨红。
宴殿内不少人都低下头,忍笑忍得辛苦。
乾王举荐的那几位武将闹出的笑话,早在京城出名了。
谁都能听得出来,睿王言语里的嘲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