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清心本来都已软了一半,听到儿子这番话,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你不欠你姐姐的?那当初的宝棠院,是谁烧的?又是谁在认亲宴上下的毒?”
叶天赐面色一白:“母亲,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何意?”苏若清追问。
“我……”
叶天赐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若清失望地看着叶天赐。
她还当儿子是真心悔过了,没想到棠儿一开口,他就原形毕露。
他心中依然有恨,恨着他的亲生姐姐。
她不明白,儿子到底在恨什么?
明明棠儿没对他做过任何欺压之事,只是反抗过他的欺凌,事后也未再计较报复。
可谓宽容至极。
这样好的姐姐,他不要,非要当作敌人一样看待。
到底是随了叶礼的性子,养不熟,也拎不清。
叶天赐看着母亲眼神变冷,心中懊恼自己冲动,愈发恨极了苏照棠。
但如今的苏照棠,贵为太子妃,金尊玉贵,已经不是他轻易就能动的了。
他只能再设法弥补,激起母亲的爱子之心。
他心中急急思索弥补之法,浑然没察觉到老国公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失望。
少年心思不够深,老国公的眼力又极好,一眼就看穿了叶天赐的想法。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这外孙也被叶礼养歪了。
外孙想要得到女儿的原谅,无可厚非。
可叶礼还在里面趴着,生死不知呢。
他却只从叶天赐眼里看到回去母亲身边的渴望,丝毫看不到对父亲的担忧。
急着去国公府找人,恐怕也不是为了真的求医。
而是将自己的亲生父亲,当成回到母亲身边的跳板。
诚然,这些年叶礼作为丈夫,对他女儿十分差劲。
对叶天赐,他虽然缺乏管教,但疼爱却不算少。
想到这里,老国公不禁替叶礼感到心寒。
陆洲白站在一边,叶天赐和苏若清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眼里只有苏照棠,再也容不下其他。
叶可晴红杏出墙,已有三个多月了。
可当初不知是谁,给他在暗地里取了个“绿帽公”的外号,令人印象深刻。
如今他走到路上,仍会有人指指点点,令他难堪。
每每被人嘲笑,他总会想起过去苏照棠的好。
连上次苏照棠当众掌嘴于他的恨意,都淡了下去。
从前家中再清贫,棠儿也从未想过逃离他身边,反而每日勤加劳作,赚足钱财,让他专心读书,无需为生计操心。
棠儿还会亲手为他做衣裳,可那件衣裳他从前嫌弃颜色老旧,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
最近他翻遍了家中的衣柜,都没能找到。
还有以前家中买不起好毛笔,棠儿特地去学了手艺,亲自做了一支。
他却觉得丢人,在得了第一笔俸禄后,他立刻随手扔进了一个臭水沟里。
现在想找,也找不回来了。
为什么要等到失去后,他才懂得珍惜。
陆洲白心中悔恨,含情脉脉地看着苏照棠。
太子殿下双腿残废,最近病倒的次数越来越多,日子也越来越长。
说不定,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他的棠儿,独自被困在东宫内院,该有多寂寞,多伤心啊!
上次太子自请废立时,他就在旁边。
太子那么疯,回去后指不定怎么折磨棠儿。
陆洲白如此想着,看着苏照棠的笑容,越看越觉得她是在强颜欢笑。
他心疼不已,却也不敢说一句关心的话。
太子还没死,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勾引棠儿,只会让棠儿更辛苦……
他暗自咬牙。
想他堂堂探花之才,未来宰相之姿,竟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等太子死后,他一定要求二皇子,将棠儿赐给他。
这一次,他定要好好爱护棠儿,绝不再让她落入他人之手!
“太医来了!”
陆洲白正畅想未来,下人一声传话,吓得他立刻心虚地移开视线,却见场中根本无人在意自己。
他心中恼怒,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跟着老国公一同迎接太医。
来看诊的太医姓史,进了院子先向老国公和苏照棠行了一礼,随后二话不说进了屋子。
老国公和陆洲白也跟了进去。
史太医在宫中当值,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了,但看到屋里的画面,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后立刻上去医治。
叶天赐紧张地守在门口,额头冷汗涔涔,心中安慰自己。
他下药时间间隔极长,来的又不是太医正,只是个普通太医,一定看不出来。
苏若清看着儿子紧张得满头大汗,心中宽慰些许。
这儿子偏执,但到底还算有几分孝心……
史太医几针下去,叶礼僵硬的身子终于软了下去。
侍妾连忙爬开,拿起床边衣服披上,落荒而逃。
苏若清看到她,哪里还不明白叶礼是怎么病的,脸色唰地一下黑红一片。
这个老不羞,死了还要祸害儿女!
今天这事要是传出去,她女儿还怎么做人!
叶礼躺下来,看到床边的老国公,好似一只快要渴死的鱼,瞪着眼剧烈喘息起来。
史太医皱紧眉头,把脉片刻,抬头看向老国公,摇了摇头。
这是不成了。
老国公看着叶礼潮红的面孔,心中纵有再多的责难与不忿,此刻都化作一声叹息。
人都快死了,再说那些又有什么意思。
“你可还有未了的心愿?”
叶礼抬起手,指向门口脸色惨白的叶天赐。
老国公见状,郑重点头道:
“天赐也是我的外孙,我会带回国公府好生抚养,绝不叫你后继无人。”
他以为这么说,叶礼就该安息了。谁知道对方居然喘息得更加厉害,伸出手依然没放下。
叶天赐倚在门框上,脸上掩饰不住流露出一丝惊慌,恨不得上去掐灭父亲最后一口气。
老国公皱起眉头:“不是天赐?还是天赐和棠儿,你都放不下?”
老国公猜了几遍,叶礼都没放下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礼见他猜不出来,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满眼都是悔恨。
谁能想到,他临终之言不是要托孤,而是要找凶手报仇!
叶天赐见状狠狠松了口气,然而还没等彻底放下心,史太医忽然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