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宴场更加寂静。
叶可晴听到“仇人之女”四字,脸色苍白得可怕。
她垂下头来。
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宾客打量的目光,隔绝在外。
陆洲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可晴。
侯夫人那话的意思是……棠儿才是承恩侯府真正的嫡女?
叶可晴,是个假货?!
……
宴场中,承恩侯震惊地看着国公爷。
他不明白对方为何选择站在苏若清那边。
一个女子而已。
她的想法,难道还能比他们两家名声重要?
可国公爷显然是动怒了,他虽觉得自己有理,也不敢当面质问,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宗长。
见他看来,叶家宗长脸色发黑。
好好的认亲宴办成这样,还与国公府交恶,他这侄儿竟还有脸找他帮忙?!
不过为了宗族颜面,叶家宗长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
“苏国公,大理寺的案卷,老朽也看过了。
叶可晴传信青城苏家,令其一家控制苏照棠,不过是苏家人一面之词,不可信。
稚子无辜,你又何必将上一代人的私心,加诸到后辈身上。”
“大爷爷所言不差!”
叶天赐见母亲不认可晴姐姐,心里早就压着一团火。
此刻听到叶家宗长的话,他立刻忍不住站出来,大声附和道:
“可晴姐姐是无辜的!
姐姐自小在侯府长大,她生身父母作恶,跟她有何关系?
母亲竟要将她赶出府去,未免太过狠心!”
“放肆!”
国公爷脸色沉怒:“长辈议事,哪有你说话的份?”
宗长也是黑了脸,“叶礼,还不赶紧将你儿子带下去!”
这等场合也敢大放厥词,真不知侄儿平日里是怎么管教的,当真毫无教养。
叶天赐被两人一同训斥,脸色瞬间白了,没等父亲开口就自行退了下去。
苏照棠站在母亲身边,安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其实此刻,她完全可以拿出碧珠那份证据,彻底将叶可晴的罪名坐实,将她彻底赶出侯府。
但那又何必呢?
她视线在承恩侯与叶天赐两人身上转过一圈,眼神淡漠。
有这样的父亲和弟弟,若真跟她一个族谱,她怕是晚上睡觉,都要做噩梦。
他们对叶可晴,一个父女情深,一个姐弟情深。
她又何必做恶人拆散他们呢?
倒不如让他们天长地久地在一起。
至于母亲……这两日母亲虽不曾言明,但她从她眼中,分明看到了一种决心。
而在承恩侯宣布她与叶可晴为双生姐妹时,这种“决心”,已然上升到了顶点。
……
国公爷看着外甥,神色极度不满。
在这等场合下,都对母亲不敬,可想而知平日里这小子,对他母亲态度有多差。
他正要安慰两句自家妹妹,却见苏若清神色冷淡,竟无往日半分怒色。
他怔了一下,就听苏若清侧身走了一步,在他和母亲面前跪下
她抬眸,眼神坚定。
“母亲、大哥!这二十年来,除了棠儿被贼人调包那次,我从未求过你们什么。”
此话一出,承恩侯顿时脸色微变,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
他几乎本能地开口阻止:
“夫人,有什么话你不能跟为夫说?什么都好商量!”
他话音刚落,就见苏若清冷冷投来一眼,眼里竟充斥着浓浓的厌恶。
承恩侯心头一凉,不等继续阻止,就听苏若清果断道:
“承恩侯叶礼,宠妾灭妻,苛待女儿,教子无方,不堪为人夫父。
还请母亲、请大哥、请苏家宗长,准许我与承恩侯和离!”
此话道出,宴场霎时哗然一片!
王公贵族联姻,还是年近不惑的夫人主动提和离,别说京城以往,就是整个大虞朝历史翻过来,也难找到一例。
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国公爷在听到妹妹前一句时,就已猜到了什么,然而真听到这句话,还是免不了心头一震。
瑞阳长公主脸色骤变,攥紧了掌心。
她一直都知道承恩侯并非良配,可两家毕竟有婚约。
此等联姻涉及两家宗族。
和离,极难极难。
果然,苏家宗长听到这句话,脸色就沉了下来:
“胡闹!
苏若清,你的婚事由你父亲自定下。
你嫁入侯府二十年,已育有一儿一女。
这时和离,可想过将你父亲与我苏家宗族颜面置于何地?你儿女又将何去何从?”
承恩侯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好看不少,跟着劝说道:
“夫人,你莫要任性,我何时宠妾灭妻过了?
你在灵真观多年,家中中馈虽是姨娘在管,但家中账房支出,可都要问过你的意思。
还有儿女,我为棠儿办的认亲宴难道还不够隆重?我对儿子还不够好?”
母亲和大哥都未表态,苏若清面色失落,却无埋怨。
她知道,这次是自己逾矩了。
冲破世俗的代价,是宗族不能承受的。
母亲和大哥身为国公府的话事人,行事都有顾忌,国公府里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她不能害了他们。
正如此想着,她耳边传来苏照棠轻柔的话语。
“母亲别怕,不论您如何做,孩儿都会陪着您。”
苏若清转头望见女儿支持的目光,心中瞬间涌入了无穷力量。
她笑了出来。
今日大闹一场,大不了去灵真观入道做女冠,有女儿陪着,她还怕什么?
她挺直了脊背,望向承恩侯,声音冷淡:
“我对你并无情爱,不论从前你如何宠爱柳姨娘,冷落于我,我都无所谓。
唯独在儿女之事上,我无法忍受!
其他不谈,便说八天前,你儿子叶天赐纵火焚毁我给棠儿准备的院子,欲要杀害棠儿,你可曾惩罚过他半点?”
此番话道出,叶家宗长眼珠子一瞪,差点把胡子揪下来。
苏家宗长亦是震惊失神。
全场宾客目瞪口呆。
“我没听错吧?叶天赐……纵火杀人?!”
“他母亲所言,总不能有假。”
“杀的还是他亲生姐姐,啧啧……难怪侯夫人斥责侯爷教子无方。”
“这岂止是教子无方啊……”
一声声议论中,叶天赐身子抖如筛糠,脸色白成了一张纸。
这种事公布出来,不是要他的命吗。
母亲她,怎么能这么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