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墓室里,晶柱在掌心剧烈跳动,宛如一颗裹着古老竹简的心脏。
那些未干的血渍顺着尸斑蜿蜒而上,在皮肤表面渐渐凝结成《淮南子》中记载的九州图。
然而,本该标注洛阳的位置,却赫然印着一个血红的\"囚\"字,透着无尽的诡异与不祥。直播间里,七十年代的考古影像仍在循环播放,防毒面具人胸前的编号牌突然被放大特写:\"m7-西汉軚侯家属墓发掘组\",这个陌生的编号仿佛在暗示着一段尘封已久的秘密。
刹那间,整座地宫剧烈震动,身后的秦俑阵轰然坍塌,扬起漫天尘土。
黑曜石台缓缓沉入地底,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典型的西汉黄肠题凑墓室。
柏木枋心齐刷刷朝南而立,每根木料的两端都裹着金灿灿的金箔,榫卯接缝处塞满了浸泡过水银的五铢钱,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突然,弹幕里闪过一条付费留言:\"看东北角二层台!\"我依言将手电照过去,只见漆棺旁整齐地堆着十二个鎏金虎镇,虎口衔着的玉璋上刻有\"永光四年\"字样。
这个年份不禁让我后背发凉,据《汉书》记载,永光年间天灾横行,\"人相食,死者相枕\",正是殉葬之风最猖獗的时期。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漆棺,脚下突然传来脆响——战术靴竟踩碎了一块骨质卦签。
我蹲身拾起,就在触碰的瞬间,卦签断面渗出黑色液体,在积满腐殖质的地面缓缓汇成《葬经》中记载的大凶卦象——泽水困。透过夜视镜头,我惊恐地发现那些柏木枋心的年轮竟在逆向旋转,仿佛时间正在倒流。
就在这时,漆棺盖上的帛画毫无征兆地剥落。
原本描绘墓主升仙图的丝绢,在接触空气的刹那迅速氧化,显露出底层令人毛骨悚然的画像:戴着傩面的方士正将活人封入玉衣,而那些所谓的金缕并非金属,竟是用孩童指骨打磨而成的\"玉筋\"。
弹幕里,一位考古专业的学生惊呼:\"这是失传的‘骨玉敛术’,马王堆帛书里提到过!\"
棺内突然传出指甲挠板的声响,频率竟与直播间考古录像的电流杂音完全同步。
我戴着三层手套,小心翼翼地推开棺盖,一股寒气裹挟着冰晶喷涌而出。
棺内躺着一具完整的金缕玉衣,但玉片下的尸身似乎正在蠕动。
\"永光四年……三月……\"玉衣头罩内突然传出低沉的人声,说的竟是西汉官话。
我用战术匕首挑开金缕的瞬间,直播间突然接入同声翻译:\"……奉诏镇地龙,以千童玉骨为引……\"这阴森的话语,仿佛来自千年之前的亡灵低语。
玉衣突然炸裂成碎片,我后仰着摔进陪葬坑。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见三十六具幼童骸骨呈星宿状排列,每具骨架的膑骨上都钉着青铜卦签。
坑底开始渗出泛着硫磺味的水滴,那些液体所到之处,骨头瞬间被腐蚀成蜂窝状。
弹幕瞬间炸开:\"是弱水!《海内十洲记》里的化骨水!\"我慌乱中抓着陪葬玉璧往上爬,却发现璧上的谷纹在弱水侵蚀下竟显影出墓室结构图——整个黄肠题凑墓室,竟然是悬浮在化骨池上的巨大筏子!池底沉着无数钙化的人形空壳,宛如被抽走骨肉的皮俑,在幽暗的池水中若隐若现。
此时,玉衣中的尸身已完全挣出漆棺。它的皮肉早已被溶尽,只剩下玉片包裹的经络网在蠕动。
当它跃入化骨池的刹那,池水突然沸腾,蒸腾的雾气在空中凝成西汉疆域图。诡异的是,我的尸斑开始对应着地图发光,长安对应的左肩皮肤正逐渐钙化,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控着这一切。
弱水迅速漫过二层台,陪葬坑的幼童骸骨竟集体立起。
它们踏着化骨池水缓缓走来,每具骨架上的卦签都在共鸣震动。
我摸出那枚檀木扳指按向玉璧中心,奇迹般地,谷纹突然凸起成算筹,自动排列出\"水风井\"卦象——这分明是生路的提示!
我按照卦象所示冲向震位,那里的黄肠题凑木枋早已腐朽不堪。
我挥斧劈开缺口时,化骨池水已经漫到腰际。钙化的速度越来越快,从指尖向心脏蔓延,我的皮肤开始呈现出诡异的玉石化特征,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缺口外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玉矿脉,岩壁上嵌着西汉诸侯规格的七鼎六簋。
然而,这些青铜器表面布满了人面疮,疮口一张一合,竟在复述着《盐铁论》中的片段:\"……大兴徭役,重增赋敛……\"这些来自千年之前的控诉,仿佛在诉说着当年的暴政与血腥。
矿脉尽头立着一块犀角碑,碑文用陨铁粉混合人血写成:\"永光四年,地嗔难镇,朕命江充监造化骨池,凡八千四百童骨……\"碑阴刻着密密麻麻的监工名录,当我的目光扫到最后一个名字时,瞳孔骤然收缩——那赫然是我在典当行签协议时用的化名!
化骨池水在此刻追至脚边,钙化已覆盖半身。碑顶突然垂下一条由玉琮串成的绳梯,每节玉琮内壁都刻着神秘的星图。
我奋力攀爬时,最下方的玉琮突然映出幻象:戴着傩面的方士正在碑前刻字,他的左手戴着我的檀木扳指,右手拿着我典当的蛇纹玉,这诡异的场景,仿佛在暗示着我早已陷入一个精心设计。
终于攀出矿洞时,我的最后一块皮肤也完成了钙化。在清冷的月光下,我举起僵硬的右手,关节处已然变成了玉骨。
就在这时,直播间信号突然增强,观众列表里多了一个陌生的Id:\"监天司江充\"。他发送了唯一一条弹幕:\"两千载矣,终得替骨。\"
话音未落,玉琮绳梯轰然崩解,我坠入更深的汉墓群。夜视镜头最后捕捉到的画面,是化骨池底浮起一具新的人形空壳——那空壳的手腕上,正戴着典当行给我的和田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