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纵看着手里的药,迟迟没能回神。
苏姚,要走。
这四个字,对他而言,是从来没有设想过的事情。
就在刚才,他还以为要和苏姚和好了。
明明半小时之前,苏姚还给他准备了那么丰盛的早餐,要和他和好的,怎么就成了要走了呢?
他明明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的,怎么就要走了呢?
他难以接受,木雕似的站在原地,许久都不曾动弹一下。
管家有些担心:“少爷,您怎么了?”
萧纵仿若未闻,一声未应。
犹豫片刻,管家再次开口,“您是找到想找的东西了吗?要不要老奴帮忙?”
萧纵仍旧没说话,身体却控制不住地战栗了起来。
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管家上前一步,等看清楚箱子里的东西,他满脸惊讶,“这是苏姚的箱子吗?她怎么存了这么多药?还有这么多钱。”
“……不是很明显吗?”
萧纵终于开口,声音又颤又哑,指尖却死死捏住了手里的药瓶,极力想要维持冷静,“她想走呢。”
管家一愣,大约是这个答案对他而言也太过出乎意料,竟让他也怔愣了一瞬,回神后他下意识摇头,“怎么可能?帅府的日子这么好,她又不是疯了,离开干什么?”
是啊,又不是疯了,为什么要离开?
萧纵也不明白,他死死攥着拳,手中的塑料药瓶不知道何时已经变了形,可丝毫没有纾解他心里的窒息感。
苏姚在想什么?
她初次登台之后就被自己带了回来,那时候她才十五岁,除了唱戏什么都不会,是他给了她现在所有的一切,她的喜好,她的脾性,她的吃穿用度,哪样没有他的痕迹?哪样不是他塑造出来的?
明明是完全依托于自己存在的一个人,竟然想要离开?
她凭什么离开?
她也不想想,离开了自己,她要怎么生活,就靠这点钱?
够她买个包吗?够她一件首饰吗?
太可笑了。
他要去问问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最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个误会,不然……
他起身下楼,管家本想扶他一把,却根本没跟上他的动作,等他转身的时候,萧纵甚至已经到了楼下。
“苏姚呢?”
很快,楼下就响起了男人极力克制的声音,可那细微发颤的声音,以及周遭不知道什么时候低沉下来的气压,都泄露了他的心情。
佣人们根本不敢靠近,隔着很远就纷纷摇头。
“不知道,不会去找吗?还要我教你们吗?”
萧纵低声开口,声音颤得更厉害,却不全然是愤怒。
佣人们不敢探究他的心情,闻言逃也似的四散开来。
萧翼进门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心头一跳,虽然还没问发生了什么,却直觉和苏姚有关。
“少帅,总统派了人来……”
他下意识开口,想转移萧纵的注意力。
“闭嘴。”
萧纵声音低哑,“别来烦我。”
萧翼嘴边的话被噎了下去,他站在门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萧纵素来是以正事为重,这还是头一回这种态度。
可越是这样,他越不敢放纵,他试图再次开口,佣人却匆忙跑了过来,“少帅,苏小姐在凉亭。”
萧纵立刻迈开长腿,大步朝门外走去。
萧翼下意识跟上,面前的人头都没回,只抬了抬手,意思却很明显,别跟过来。
萧翼被迫停在了原地,只能透过厨房的窗户,往外头看了一眼。
苏姚果然在凉亭里。
海城的五月,哪怕刚刚早上九点钟,日头也已经开始炽烈了,她却浑然不觉,就靠在柱子上,微微仰着头,静静沐浴着阳光。
萧纵的脚步下意识顿住,被眼前这幅画面晃了神。
他不记得苏姚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晒太阳的,但每次她来凉亭,似乎都会变得很陌生,就像是现在。
他明明记得苏姚贪财,虚荣,热衷装扮,可现在的她,身上竟然没找到半分以往的痕迹,好像他们从未见过,从未认识。
陌生的,几乎让人不敢碰触。
刚才质问的急切忽然就散了,萧纵站在原地,竟莫名想起了以往。
他想起了苏姚在阳台上烧的那些衣裳;想起了她再也不肯拨出去的电话;也想起了她床头的那盏台灯……
好像,苏姚的想走,也不是全无理由。
他站在原地,迟迟没能靠近。
可他从来都是个有侵略性的人,哪怕不声不响,苏姚也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睁眼看了过来:“少帅忙完了?”
她坐直身体,想要站起来。
萧纵大步走了过去,抬手摁住了她的肩膀,然后贴着她坐了下来。
他要和苏姚好好谈谈。
他缓缓吐了口气,手已经下意识抓住了苏姚的手腕。
掌心的手腕挣了一下,萧纵神情一凛,猛地收紧了五指,眼神也凌厉了起来,可下一瞬,他就发现苏姚的手腕被自己攥红了。
他这个常年行走行伍的人,一拳就能打断人的肋骨,刚才情急之下,险些捏断了苏姚的手腕。
“没事吧?”
他连忙给苏姚揉了揉,眼底有些懊恼,他没想弄伤苏姚,他脾气不好,但也从来没和苏姚动过手。
“没事。”
苏姚笑了笑,看着并不在意受的这点伤,心情反而古怪得很好。
萧纵看着她的脸,压得人几乎喘不上气来的心情也跟着缓和了几分。
或许,真的如他所想,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他不能太紧张,不能太急切。
他深吸一口气,琢磨着怎么不着痕迹地提起船票。
可还不等他开口,苏姚先问了起来,“少帅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她脸上还噙着笑,眼睛亮晶晶的,仍旧是早上那副心情极好的样子。
萧纵却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心情陡然沉到了谷底。
他终于明白过来,苏姚的高兴是因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