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月摸脸的手一顿，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叫老夫人笑话，奴婢确实愚笨，自己拿不了大主意，觉得凡事还是与信任之人商量为好，免得自己思虑不周，出了岔子。”
“你这也没什么不好，主意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懂得不自作聪明，才好。”
老夫人笑着与唐小月说话，待看向白草儿时，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众人都看向扬着笑脸，自以为幽默风趣的白草儿。有些平日里与她有些龃龉的，都暗自撇嘴。
自己个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靠着拉踩旁人显摆自己，难不成还想自荐去给六公子做妾？
见老夫人面色不对，白草儿收了脸上的笑，垂着头慌忙道：“奴婢......奴婢只是想逗逗趣儿，哄老夫人开心，并不是......并不是有意贬低月儿。”
原来她也知道自己在贬低旁人。
“好了，出去。”
老夫人挥了挥手，语气平淡。
但听在白草儿耳中，却好似受到了极大地侮辱。
老夫人这是当着这么多丫鬟婆子的面儿将她撵出去？
白草儿瞬间涨红了脸，嗫嚅着嘴想为自己说点儿什么，在陶妈妈冷淡的目光下，终是没敢说出口。
又不敢在老夫人跟前使小性子，只得心中愤恨，面上委屈地退了出去。
唐小月福了福身，也想退下。
老夫人却叫住了她。
“月儿，你站近些，我瞧瞧。”
唐小月乖顺地走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拉着唐小月的手，将她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个遍。
“你可还记得，你家里有什么人？”老夫人慈爱地问。
唐小月被卖时已经七八岁，家里的事儿她自然记得。
“奴婢被卖时，家中还有爷奶爹娘和两个哥哥。这么多年过去，离家千里迢迢，现在家中如何，奴婢并不知晓。”唐小月如实回道。
她家里人从来没有来找过她，她也不想去找那些所谓的家人。
安儿说，此回上头的姐姐们嫁了人，她大概是能升一等的。
届时她年岁到了，老夫人给她说门亲事，嫁了人，便去过自己的日子。
她也没有什么野望，日子平平淡淡的最好。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老夫人叹息一声。
“奴婢不可怜。”
唐小月微垂着的眸子抬起，如一抹清泉般，望着老夫人。
“奴婢来了老夫人院儿里，吃用皆是以前从来不敢想的好东西，奴婢从不觉得自己可怜，只觉得自己十分幸运。”
“是知道感恩的。”陶妈妈轻声同老夫人道。
老夫人点点头，对一旁的春酒道：“春酒，你去我库房里，给她选两匹鲜亮些的好料子。”
春酒点头应：“是。”又冲着唐小月笑了笑，目光中带着几分善意。
这丫头，瞧着是要飞黄腾达了。
“小姑娘偶尔也穿鲜亮些，瞧着才可人儿。”老夫人笑了笑，才松开唐小月的手。
“奴婢无功不受禄，老夫人......”唐小月正想推拒。
她什么都没做啊？今儿上的茶也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难道今儿她的妆扮瞧着叫人格外舒心，老夫人一见她便喜欢？
唐小月话还没说完，便听陶妈妈道。
“老夫人觉着你穿鲜亮衣裳好看，赏你了，你收着便是。”
唐小月目光移向林岁安，见林岁安也轻轻点了点头。
才福了福身，轻声谢恩：“谢老夫人赏。”
唐小月虽不知老夫人为何赏她，但既然老夫人赏了，陶妈妈和安儿都叫收着，那，便收着吧。
唐小月领了赏退出去，老夫人也没再说起给林晖纳妾一事。
晌午，林岁安下了值，便将唐小月叫到自己的房间。
她将门轻轻掩上，拉着唐小月坐在床沿上。
“月儿，你可知老夫人今日为何赏你？”
林岁安微皱着眉，目露担忧。
刚刚在老夫人跟前她不敢表露什么，其实她觉着，即便是六少夫人不能有孕，与人为妾终究有些不妥。
这世道，她们有银钱傍身，若是能不嫁人，自是最好。
可是律法上就不允许。
一定要嫁人，至少也要为人正妻吧。
毕竟，妾通买卖。
特别是她们这样奴婢出身的妾室，称之为婢妾。
虽比那些腌臜地买来的贱妾要稍好些，但终究是地位最低下的妾室。
若是惹了主母不快，转手发卖出去谁也不能说什么。
六少夫人来老夫人院儿里求一婢女为妾，谁知是不是盘算着老夫人年迈，护不了妾室几年。等以后，是卖还是去母留子都由着六少夫人。
林岁安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六少夫人的用意。
一旦嫁了人，成了妾室，可比不得丫鬟还能赎身出府。
那时，终生都要困在这朱门高墙里。
“当时不知，出来便听说了。”
唐小月眼中有两分无奈。
“上午我一出正屋，草儿便在门口等着我呢。见我出来，就甩脸子阴阳怪气地骂那笼子里的雀儿。说什么不过是一只笼子里给人逗趣儿的鸟儿，还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我也不知道她阴阳怪气做什么，便没搭理她，任由她在那儿发疯。春酒姐姐拿着老夫人赏的布过来，说恭喜我。我问了春酒姐姐，才知晓是六少夫人要给六公子纳妾，求老夫人给六公子指一个，说老夫人大概是瞧中了我。”
说到最后，唐小月脸上才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只是她眼中瞧着，并没有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你是如何想的？”林岁安问。
“我能想些什么？此事还没有定下来，现在想那么多也无用。即便是定了下来，想了又有什么用呢？主家决定的，咱们做奴婢的，还能拒了去不成？”唐小月笑了笑。
此事既然自己做不了主，便不去烦恼忧愁，听天由命罢了。
于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而言，是不容推拒的恩赏。
况且又不是下地狱，而是去做侯府金尊玉贵的姨娘。
“你当真愿意？”林岁安最后又问了一遍。
见唐小月眼中含着笑，点了点头。
林岁安才没有再多说什么。
是啊，愿意还是不愿意，她们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