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李龙基来了?
那个家伙这一个节骨眼里出现,无非就是来要证人……
李玄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让他去客厅,本王一会儿就过去。”
“是!”
木钱应了一声,便匆匆而去。
李玄戈没有急着出去,而是打算先去沐浴更衣一下。
因为。
该急的人,可不是他。
……
王府客厅内,烛火摇曳。
李龙基一身蟒袍端坐主位,指尖烦躁地敲击着紫檀扶手,茶水凉透了也未曾沾唇。
他等了足足一炷香,李玄戈连个人影都不见。
“老八好大的架子!”
他冷哼一声,猛地将茶盏掼在案上,“本王亲自登门,他竟敢如此怠慢?!”
“大殿下息怒。”
千户抱刀立于厅门内侧,身形如松,语气恭敬却寸步不让,“殿下昨夜救治重伤之人,彻夜未眠,方才更衣,稍后便至。”
“重伤之人?”
李龙基眼皮一跳,目光锐利如鹰,“什么重伤之人?可是一个女子?”
千户咧嘴一笑,忽然吊儿郎当的说道:“啊这……乃是殿下府中之事,恕卑职不便多言呢!”
“放肆!”
李龙基霍然起身,眼中怒火翻腾,“本王问话,你也敢搪塞?让李玄戈立刻滚出来见……”
话音未落。
一道慵懒带笑的声音自厅外传来。
“哟?”
“大皇兄好大的火气,谁惹着您了?”
“要在我这小小王府里‘滚’来‘滚’去的?”
珠帘轻响。
李玄戈一身常服,慢悠悠踱步进来。
他发梢还带着水汽,眼底虽有淡淡倦色,嘴角却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只是来赴一场闲谈。
李龙基强压怒气,死死盯着他:“老八!少装糊涂!我问你,昨夜你府上是否收留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李玄戈撩袍在李龙基对面坐下,自顾自倒了杯凉茶,呷了一口,才抬眼迎上对方咄咄逼人的视线,坦然点头。
“包有的!”
“果然!”
李龙基眼中精光暴涨,猛地一拍桌子。
“立刻把人交出来!”
“那贱人是本王养在酒楼里的管事!”
“但她监守自盗,私吞王府库银,还勾结外人做假账,卷走万两白银!”
“此乃重罪,本王要拿她回去严审!”
他语速极快,仿佛早已打好腹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脸上更是义愤填膺,俨然一副苦主追讨逃奴的模样。
客厅内瞬间死寂。
千户和木钱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暗骂无耻!
草!
这罪名安得又快又狠,若真把人交出去,柳如烟必死无疑!
“砰!”
李玄戈放下了茶杯,抬眼迎上李龙基几乎喷火的目光,嘴角一勾:“交个锤子,不交。”
“你说什么?!”
李龙基猛地拍案而起,紫檀木桌震得茶盏叮当乱跳,“李玄戈!你竟敢窝藏本王逃奴???”
李玄戈懒洋洋地往后一靠。
然后。
抬手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
“大哥,气大伤身啊!”
“来,往这儿打,本王绝不还手!”
“你!!!”李龙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玄戈的鼻子,“好!好你个老八!真当立了点功劳就能无法无天了?本王告诉你,那贱人偷的是皇祖母赏赐的贡银!你今日不交人,明日便是‘私藏贡银、包庇钦犯’的死罪!”
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淬着毒蛇般的寒意。
“你以为护得住她?”
“你胆敢和皇祖母作对?”
“本王不怕告诉你,此刻王府外头……怕已围满了‘清理门户’的暗桩!”
“交人,你能够相安无事。”
“不交……”
“今夜这王府,怕是要多添几口棺材了!”
听着那赤裸裸的威胁。
李玄戈不卑不亢:“好啊,你随便折腾,但凡有人敢闯入本王的府邸,那就是刺杀未来储君,看谁的罪更重一点?”
“你放屁!”
“你放得更臭。”
“你!!!”
李龙基怒不可遏,眼见李玄戈那有恃无恐的样子,明白对方应该发现了什么。
所以。
他只能阴沉着脸,甩袖离去。
等人一离开。
千户立刻凑近,声音紧绷:“殿下,方才暗哨来报,府外三条街的茶楼、货摊全换了生面孔,少说埋伏了百十号人,看架势……像是要硬闯!”
李玄戈摩挲着茶杯沿口残留的茶渍。
“硬闯?”
“他们没这个胆子。”
他嗤笑一声,“皇祖母要的是‘名正言顺’地杀人灭口。”
千户震惊。
哈?
杀人灭口?
那等于说……
幕后的凶手,岂不是乃太后???
这一刻。
千户和木钱目瞪口呆。
然而。
不等他们多想。
李玄戈已经双眼一眯,再一次开口。
“传令下去——”
“赵硕带甲士封死王府所有侧门角门,弓弩手上墙!”
“谁敢踏进王府门槛半步者,射成刺猬!”
“木钱调一队火铳手埋伏前院影壁后,火药装足,听我号令!”
“千户!”
他猛地抬眼,望着这一个从一开始跟随自己的锦衣卫,“你亲自去请吴京,就说本王请他……‘看场大戏’!”
“喏!”三人轰然应命,疾步冲出厅堂。
脚步声远去,厅内重归死寂。
李玄戈却独自立于窗前,望向沉沉夜色。
鳞次栉比的屋脊蛰伏在墨色里,像一头头伺机而动的兽。
“皇祖母……”
“原来是你?”
他的手指划过冰凉的窗棂,低声自语。
“你想用‘贡银’的罪名压死我?”
“巧了……”
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本王手里,也攥着能压塌慈宁宫的‘贡品’呢……”
……
“砰!”
李龙基怒气冲冲地回到王府,一脚踹开书房的门。
四皇子李神机正蜷在炭盆旁取暖,五皇子李无双则焦躁地踱步。
两人一见李龙基进门,立刻围了上来。
“大哥,如何?那贱人可要回来了?”
李神机急切问道。
李龙基的脸色一片铁青,抓起案上的冷茶猛灌一口,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老八……简直油盐不进,非但不交人,态度还非常的嚣张,甚至……将自己当成储君了!”
“什么?!”
李无双瞳孔骤缩,猛地攥紧拳头,“他敢如此强硬?莫非……柳如烟已经招供了?”
李神机的脸色大变:“不可能!那贱人中了‘跗骨散’,神仙难救,怎会……”
“可老八府上传出了一丝风声,柳如烟被救活了!”
李龙基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笔架乱颤,“他身边还有一个苗疆医女,没准真的能从阎王手里抢回了人!”
书房内霎时死寂,炭火噼啪炸开火星,映着三人铁青的脸。
“那岂不是完了……”
李神机突然瘫坐在地,喉头滚动着绝望的呜咽,“柳如烟知道皇祖母当年如何借影阁之手构陷太萱妃,更清楚乌蒙族灭门的真相……她若开口,我们全得陪葬!”
“闭嘴!!!”
李无双厉声打断,眼底却掠过一丝狠绝,“现在说丧气话有什么用?老八既然敢撕破脸,便是铁了心要查到底!”
他猛地转向李龙基,声音压得极低,淬着毒蛇般的寒意:“大哥,我们等不了了!今夜必须让柳如烟‘意外’身亡,哪怕受点惩罚也无妨,只要人死了就行!”
李龙基霍然抬头。
“硬闯王府?”
“老八的府邸,恐怕已经成了铁桶,火铳弓弩俱全,强攻只会落人口实!”
“谁说要用刀?”李无双冷笑一声,从袖中摸出一枚鸽卵大小的蜡丸,“此物名为‘醉生梦死’,遇热即化作无色无味的毒烟,我已买通王府后厨一个杂役,让他将此物混入柳如烟的汤药里……”
他指尖一碾,蜡丸裂开,露出里头漆黑的药粉。
“服毒后一个时辰,她会‘突发心疾’暴毙,仵作都验不出痕迹!”
李神机浑浊的眼中骤然迸出凶光:“好!无毒不丈夫!只要柳如烟一死,死无对证,老八就算怀疑皇祖母也拿不到证据!”
“今晚就动手!”
李龙基咬牙拍板,眼中杀意翻涌,“传信给那杂役,子时之前,本王要听到柳如烟的死讯!!!”
“好!”
……
子夜,八王府。
偏厅内烛火通明,药气氤氲。
柳如烟躺在软榻上,脸色虽苍白,呼吸却已平稳。
虞瑶将最后一勺汤药喂入她口中,轻声对守在一旁的李玄戈道:“殿下,再服两剂,余毒便可清尽。”
李玄戈颔首,目光却落在窗棂外沉沉的夜色里。
“赵硕。”
“末将在!”
铁塔般的汉子从阴影中踏出,“后厨那新来的杂役,盯紧了?”
没错。
他在不久前,为了以防万一,便让人调查了这一批新加入王府的杂役。
却发现……
后厨的那一个杂役有点儿问题。
“盯死了!”
赵硕咧嘴,露出森白牙齿,“那龟孙子溜进庖厨时,俺亲眼见他往药罐里抖了包东西,木钱已带人埋伏在庖厨外,只等殿下号令!”
果然有问题?
李玄戈的手指摩挲着袖中火铳冰冷的枪管,忽而一笑:“让他送。”
“啊?”
赵硕愣住。
“毒既下了,总得有人试药。”
李玄戈起身,语气颇有节奏的说道,“去‘请’那一位杂役兄弟,把这碗加料的安神汤,亲自喂给柳姑娘。”
众人错愕。
但赵硕和木钱却任是磨刀霍霍的去办。
……
庖厨外的暗巷中。
杂役缩在墙角,正焦急地搓着手!
他在等人去拿汤,再送给那一个柳如烟。
一旦事情成了,买房娶媳妇儿的钱都有了……
蓦地!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扼住他后颈!
“唔——!”
杂役魂飞魄散,尚未挣扎便被拖入庖厨。
下一秒。
他被丢在了灶台前,而他的面前却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正散着诡异甜香……
木钱绣春刀出鞘半寸,寒光抵住杂役咽喉:“殿下赏你的福气,把这碗汤,喂给榻上那位姑娘!”
此话一出,杂役面无人色。
他哪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顿时间。
他抖如筛糠:“大人饶命!这、这是有人让我下的毒……”
“知道是毒,还敢下?”
赵硕蒲扇般的巴掌狠狠扇下!
“啪!”
杂役半边脸瞬间肿起,血沫混着碎牙喷出!
“要么你喝,要么老子打碎你的牙,掰开你的嘴,再灌进去!”
赵硕拎起药碗,狞笑着逼近。
杂役崩溃哭嚎:“我喝!我喝!”
他抢过药碗,闭眼仰头灌下!
汤药入喉不过数息,杂役突然双目暴突,死死掐住自己脖颈,喉中发出“嗬嗬”怪响!
紧接着。
他浑身痉挛着栽倒在地,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黑,七窍缓缓渗出乌血……
“啧,死得挺快。”
赵硕踢了踢尚在抽搐的尸体,转头对木钱咧嘴一笑,“去请教一下殿下,鱼饵吞钩了,接下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