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联络上负责接应的同志吗?”
秦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在餐厅这片临时的避难所中回荡。
一位肩膀上缠绕着厚厚的已经开始渗血绷带的队员,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奈。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得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通讯设备......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坏得太厉害了。我们尝试过所有办法,甚至拆卸了其他设备的零件,但都失败了。完全无法建立对外连接。”
秦风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如同凝视着一片无法预测的深渊。肩头的责任,这份沉甸甸的重担,仿佛真的化作了千钧之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自己此刻可以说出无数鼓舞士气、描绘希望的话语,但他内心更清楚,在这种绝境下,真正能做的,只有以身作则。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与汗水的空气,仿佛能灼伤他的肺腑。稍作停顿后,他缓缓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向身旁那名汇报情况的队员伸出了手。
“给我一把枪吧。”秦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让所有还能站起来的弟兄,做好战斗准备。”
站在他身旁、原本因汇报坏消息而感到失落的队员,听到这句话,身体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立刻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坚定所取代。
他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将自己腰间那支在战斗中沾满了血污的手枪拔出,枪身冰冷,带着金属的沉重感,恭恭敬敬地递给了秦风。他挺直了因疲惫而微弓的脊背,声音洪亮而坚定地回答道:
“是!队长!”
秦风接过手枪。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在那一瞬间,让他感觉手中仿佛拎着一袋沉甸甸、却又带着死亡气息的金币。这原本轻巧、灵活的制式武器,此刻在他疲惫不堪的感知中,竟是如此沉重,仿佛凝聚了所有牺牲队员的重量和未竟的任务。
拿枪的手,因为失血和脱力,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甚至怀疑,自己能否稳稳地将它举起来,进行一次正常的瞄准射击。
但这些生理上的痛苦与虚弱,都已无法撼动他内心深处那个钢铁般的决定。组织赋予的任务,那如同神谕般不可违抗的指令,在这一刻高于一切,甚至高于他自己以及所有队员的生命。
身为行动科的主管,作为这支队伍的指挥官,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哪怕明知希望渺茫,他也必须坚定不移地向前,完成组织给予的、也是他们用无数牺牲换来的任务。
秦风拖着倦怠而沉重的步伐,缓缓地向餐厅大门外走去。他尝试用一只手去推开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但手臂的力量仿佛被抽干,最终,他不得不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上去,用肩膀狠狠一推,才勉强将其推开一道足以通过的空隙。
站在餐厅门口两侧负责放哨的队员,此刻正默默地看着队长的每一个动作。他们没有说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理解与支持。
在秦风迈出大门的那一刻,他们便如同影子般,一声不吭地紧随其后。而餐厅内,那些或坐或躺、呻吟着的受伤队员们,也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感召。
他们强忍着身上的剧痛,纷纷拿起手边还能使用的武器,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跟随秦风,走向未知命运的队伍。
没有一句抱怨,也没有一丝悔恨,更没有一个选择退缩。在死亡的阴影面前,在这艘钢铁巨兽的船舱内,每一位还能勉强站起来、还能举起武器开枪的队员,都用他们沉默的行动,表达了对队长的信任,表达了作为“学院”行动组成员的最后尊严与决心。
他们将追随他们的队长,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直至任务的最终完成或彻底失败。
秦风走出了餐厅,站定在游轮宽阔而冰冷的甲板上。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带着欣慰却又无比苦涩的笑容,抬头望向与游轮此刻航行方向相反的后方天边。
远处,那片原本空无一物、漆黑一片的夜幕下,此刻正闪烁着三个越来越明亮的光点。它们如同三颗带着不祥预兆的流星,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所在的游轮接近,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毫无疑问,在摧毁了“服从派”的运输直升机后,对方的空中支援力量并未被完全瓦解,这三架,正是“服从派”总部派来的后续直升机援军,带着更强大的火力与兵力,前来执行夺回“容器”和消灭他们的任务。
以它们的速度,不出几分钟,它们就能抵达游轮上空,形成致命的打击圈。而他们仅存的RpG火箭筒,已经在击落第一架运输直升机时耗尽了弹药。在这片宽阔的甲板上,面对来自空中的立体打击,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有效的反制手段。或许,此刻,只有真正的奇迹,才能将他们从这迫在眉睫的水火之中挽救出来。
即便胜利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般十分渺茫,几乎等同于零,秦风那钢铁般的意志却并未动摇。他迅速收敛了情绪,凭借着丰富的战术经验,开始认真而高效地布置起了最后的防御战术。
他将还能战斗的队员,以及那些勉强能持枪警戒的伤员,分散到上层舱室的各个角落,利用船体结构作为掩体,构建起一道薄弱却充满决心的防线,以求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哪怕只是一分钟,也好为后续可能到来的接应力量争取哪怕一点点宝贵的汇合机会。
片刻之后,就在行动队在秦风的指挥下,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严阵以待之下,那三架直升机,如同夜空中狰狞的捕食者,终于出现在了游轮的上方。
巨大的螺旋桨卷动着夜空下的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如同死亡的号角,回荡在冰冷的甲板上空。机身侧面的舱门被迅速拉开,三挺大口径重机枪被同时架起,黑洞洞的枪口如同三只巨大的眼睛,冷酷无情地对准了下方游轮的上层舱室区域,任何试图暴露的身影,都将瞬间招致凶残至极的金属火力洗礼。
船舱内部,那些躲藏在窗户或门缝后方的行动队队员们,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查看窗外令人窒息的光景。他们看到直升机悬停,看到从机身侧面如同瀑布般垂下的索降绳索,看到一个接着一个全副武装的“服从派”士兵如同天降神兵般,正沿着绳索迅速索降而下。
他们训练有素,动作迅捷而标准,相互之间的配合默契无间,每一个细微的战术动作与手势,都无声地体现出了他们作为精锐部队的专业水准与致命效率。
秦风顶着失去意识后遗留下的肌肉酸痛与全身的乏力感,他紧紧地、用力地握紧了手中那支沉重的手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他死死地盯着那些沿着绳索、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服从派”士兵,他们的脸上虽然隐藏在面罩之下,但那种冰冷而专业的杀意却仿佛能穿透空气。原本抱有的那一丝渺茫的侥幸心理,在看到这支精锐之师的那一刻,已是荡然无存。
秦风心中清楚,以他们现在残余的兵力、伤势以及武器装备的劣势,面对这支从天而降的生力军,不出意外的话,只需要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这场力量悬殊的战斗便会以他们的彻底失败而告终。
可就在秦风咬紧牙关,准备下达那个他最不愿下达的、发起最后抵抗的开火命令时,那原本空无一物、漆黑一片、只有游轮引擎轰鸣声的海面上,骤然间爆发出了一团猛烈至极的橙黄色火光!
那火光并非爆炸,而更像是某种武器发射时产生的壮丽“花火”,带着一种令人惊叹的、不属于这个战场的绚烂。与之而来的,是一连串密集得几乎连成直线的、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如同死神的低语被无限放大。
一道肉眼可见的、由大口径弹头组成的弹雨,如同海中跃起的巨龙,在眨眼之间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与精准度,吞没了在游轮甲板上空盘旋着、正准备投放士兵的其中一架直升机!
还在沿着绳索向下索降的“服从派”士兵,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感觉到手里的绳索突然失去了支撑,头顶上传来了金属被撕裂的恐怖巨响和战友们的惊呼。在他们头顶的直升机,发出了痛苦至极的、如同濒死巨兽般的悲鸣声。
下一刻,被那股突如其来的恐怖火力正面命中的直升机,机体结构在瞬间被撕裂成两半,火焰与浓烟从断裂处喷涌而出,扭曲的金属残骸裹挟着人员,如同两块破烂的玩具般,发出刺耳的尖啸,径直坠入下方漆黑冰冷的海面,激起巨大的水花,然后被黑暗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