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斜斜地洒在三江市通往金沙镇的柏油路上。张景坐在长途客车的靠窗位置，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和村庄，内心既忐忑又坚定。他身着一件普通的灰色夹克，脚蹬一双黑色布鞋，手里拎着一个帆布公文包，俨然一副基层工作人员的模样。公文包里装着伪造的工作证件、调研提纲，以及那台至关重要的微型录音设备。
客车驶入金沙镇时，已是上午九点多。小镇街道上熙熙攘攘，路边摆满了各种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张景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下车，努力让自己融入这热闹的市井氛围中。
他先在街边的早餐摊要了一碗豆浆和两个包子，一边吃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同时与摊主闲聊起来。
“老板，这镇上最近挺热闹啊。”张景笑着说道。
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热闹啥呀，今天正好是逢场天，都是些讨生活的人。要说变化，也就是鱼塘都被收走了，好多人家没了生计。”
张景心中一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鱼塘收走？这是咋回事？”
“哎，还不是上面的政策。说是要搞什么集体化，村支书带着人，拿着一纸文书，就把鱼塘给占了。补偿款也没见着，渔民们闹也没用。”
摊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我家隔壁那老李头，就靠着鱼塘养活一家老小，现在只能去镇上打零工，日子可不好过。”
张景默默记下这些信息，继续问道：“那政府不管管吗？”
“管？怎么管？听说这事儿跟镇委凌书记有关，谁还敢吱声啊。”摊主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小伙子，你是外地人吧？这些事儿，在这儿可别乱说。”
张景感激地点点头，付了钱后，朝着镇中心走去。他在镇招待所登记入住，特意选择了一个偏僻的房间。放下行李后，他从公文包里取出录音笔，悄悄别在内衣口袋上，这才出门开始正式的暗访工作。
张景首先来到镇农贸市场，这里是消息流通的集散地。他在各个摊位间穿梭，时而驻足询问农产品价格，时而与摊主攀谈。
在一个卖蔬菜的摊位前，他遇到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老奶奶的菜摊上只有寥寥几种蔬菜，看起来蔫蔫的，无人问津。
“奶奶，您这菜咋卖得这么便宜？”张景蹲下身子，轻声问道。
老奶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疲惫：“便宜也没人买啊。家里的地被村里收走了，就剩屋前这点儿小菜园，种出来的菜自己都不够吃，只能拿出来卖点换钱。”
张景心中一紧：“地也被收走了？为啥呀？”
“说是要搞开发，可都半年多了，地还荒着呢。”老奶奶抹了抹眼泪，“我和老头子都是五保户，以前还有补助款能过日子，现在补助也没了，日子过得苦啊。”说着，老奶奶流下难过的泪水。
“补助款没了？不是国家发的吗？”张景追问道。
“发是发了，可到我们手里就没影了。去村里问，他们说上面没拨下来，可明明电视上都说发了。”老奶奶哽咽着，“我们这些老人，无依无靠的，能咋办？”
张景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既愤怒又心疼。他安慰了老奶奶几句，起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围在一起，似乎在争论着什么。他快步走过去，只见一位穿着破旧的中年男子正红着脸和几个人争吵。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上访？我要去告他们！”中年男子大声喊道。
“老张，你别犯傻了，上访有啥用？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旁边一个人劝说道。
“我不怕吃亏——我都活不下去了，还怕吃亏吗？”那个中年男人红着眼睛道。
“老张，我告诉你，上访真的没有任何作用，等你人还没有到市政府呢，就会被人拦住然后便把你遣返回来。”那个人又劝道。
“遣返？他们敢遣返我，老子就买一瓶农药死在当场！老子要这些当官的填老子的命——至少要一命抵一命！”那姓张的中年人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道。
那个劝解的人听他这么说便再也没有劝解了——他似乎觉得也没有劝解的必要了。
张景挤到人群中，了解到这位中年男子姓张，他的儿子因工伤致残，本应得到的赔偿金被村里克扣了大部分。他想去市里上访，却被村干部和镇上的人拦住了。
“大哥，我是区里来调研的，能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张景掏出工作证件，低声说道。
张大哥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我告诉你有用吗？你只是一个政策调研员，你调研到了又能怎么？难道你敢让这些村干把我的赔偿金还给我吗？”那老张摇摇头，一脸的失望道。
他看张景的气质和风度，还以为他至少是区级干部，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政策调研员。
这让他非常地失望。
在他的心目中，一个政策的调研员就是一个“空架子”，而且还只是一个研究政策的“研究员”，这有什么作用？政策，那不就是一个既大而空又遥远的东西吗？
听了老张的话，张景笑着在他的耳边小声说：“如果我真的能够让他们把吃进去的吐出来还你呢？”
“什么？你会有那么大的权利？你会有那么厉害？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厉害的话，我会把详细的过程告诉你。”听了张景这样说，见周围人多，犹豫了一下，最终他还是狐疑地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一旁的小巷子里，张大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原来，他儿子在村里的砖厂打工时受了伤，砖厂老板和村干部串通一气，只给了很少的赔偿金。他去村里理论，反被威胁恐吓。
张景认真地记录着，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这些发生在老百姓身上的不公，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刺痛着他的心。
暗访仅仅开始几个小时，他就已经掌握了大量令人震惊的线索。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他必须深入到问题的核心，找到确凿的证据。
离开小巷后，张景决定前往镇政府，以调研人员的身份正式接触相关人员。他戴上了面具，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朝着镇政府走去。
此时的他，眼神坚定，步伐沉稳，仿佛已经看到了揭开真相、为百姓讨回公道的那一天。而在镇政府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暗流涌动，又会有多少意想不到的挑战？张景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镇政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