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
京城,封城。
贤王集结了边关的兵马,与北燕在狼崖大战一场,北燕二皇子战死,北燕士气大跌,自退百里,休养生息。
而后,贤王快速北上,一路畅通无阻,马上就要到京城了。
皇城内,皇城司与禁军,已经全部听从太后的指示,关闭宫门,城门,监视世家。
临江书院。
偌大的庭院,站满了学子,望着中间那位如谪仙一样的人物。
方词礼双手举过头顶,摘下乌纱帽。
“……昔年孔夫子开坛授学,有教无类;如今我大梁设科取士,却分门第高低!如今皇帝病危,太后垂帘听政,却执意插手官职之事,将寒门驱逐出朝堂,为一些无能的世家子弟腾出位置来,何其可悲!”
“我方家虽同为世家,但绝不认同此等卑劣行径!”
方词礼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了嘈杂声。
有人前来报信:“是禁军!说我们在这里闹事,要查封书院!还说方词礼妖言惑众,要抓捕回去!”
书院的众多学子蠢蠢欲动,当下便有人拿了棍棒,守在方词礼的面前。
“先生放心,有我们在,绝不会让他们查封书院,也绝不会让他们将您带走!”
“对!先生放心!”
禁军却没有想预想那样闯入,一阵喧闹后,进来了数十位身手矫健的男子,将学子们围在了中间。
“你们,你们是?”有学子大着胆子问道。
“我们都是长风镖局的镖师,我们是受陆大当家所托,来保护你们的!”为首的汉子憨厚一笑,“你们都是厉害的读书人,陆大当家说了,大梁的未来在你们手里,可不能让你们磕着碰着了。”
学子们松了口气,可方词礼却慌了神。
前几日袁术托他在学子中振臂一呼,他本来嫉恶如仇,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那镖师说的是陆大当家,可是……她?
方词礼想问又不敢问。
…………
是夜。
寿康宫,烛火通明。
禁军来报,说是贤王的兵马已经距城不足五里了,估摸着一会儿就能到宫里了。
“哀家就知道!祁儿定会如约而来,快,蓉月,随哀家去外面看看……”
太后欣喜若狂,陆蓉月更是心潮澎湃,扶了太后的手,两人一同往外走去。
没想到,还没有出寿康宫的大门,李公公就从门外连滚带爬地跌了进来。
“娘娘!娘娘!不好了……”
“混账东西,怎么说话呢!”太后斥责道。
“娘娘啊,来的不是贤王殿下的兵马!”李公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是,是霍家军!”
太后一挥袖子,骂道:“胡说八道!霍家军不是早就被看守起来了吗,再说了那霍雁行也早就被流放,你……”
“是真的!那霍贼让霍家军扛着贤王殿下的旗帜,浩浩荡荡进了城,又顺利进了宫,结果一进宫就换了旗帜,正与禁军厮杀呢!”
“还有那袁术,早就带着皇城司的兵马反水了!”
太后还是不信,硬是出了寿康宫。
“娘娘小心,别被乱箭伤着了!”李公公劝阻道。
太后猛地眯起眼睛,只见一杆大旗被火光映得透亮,黑底上绣着的竟是一头张口吞日的苍狼。
那是霍家军的军旗!
为首将领身披玄色大氅,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一柄长刀挥得出神入化,在禁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不正是镇北侯霍雁行吗?!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是被流放了吗?”
太后踉跄着后退半步,要不是陆蓉月搀扶的,就瘫倒在地了。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各宫的宫人们抱头鼠窜,一片狼藉。
“太后!”陆蓉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急迫道,“王爷的大军一定也向着京城来了,只是可能来得慢了些!此刻唯有……唯有将玉玺带出宫去,交给王爷!只要有玉玺在手,就能诏告天下霍家军谋反,贤王便可名正言顺清君侧!”
太后猛然转头,目光落在陆蓉月的脸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握住陆蓉月的手,喃喃自语:“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陆蓉月将太后扶起来。
太后匆匆回了寝宫,颤抖着双手,从床头边上的暗格里取出来一个匣子来。
里面装着的,是她之前从皇帝那里拿来的玉玺。
她将匣子塞进陆蓉月怀里:“蓉月,哀家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够快快找到祁儿……”
“蓉月明白!一定不负所托!”陆蓉月抓过玉玺往怀里一塞,提起裙裾就往外狂奔。
李公公告诉她,前门已经被霍家军占了,让她往御膳房那边的方向跑,那边有一个年久失修的狗洞,可以从那里出去。
情急之下,陆蓉月也只能从狗洞钻出去了。
可就在她艰难地爬出狗洞的时候,她的裙裾突然勾住狗洞口的荆棘,连累她被绊了一跤。
“啊——”
她怀中匣子突然滑落,“砰”地砸在青石板上,匣子打开,里面的东西骨碌碌滚了出来。
“玉玺?”
一声惊呼从楼上传来,一名虎头虎脑的愣头小兵瞪大了眼睛,连忙扯着嗓子大喊,“喂!你们过来看啊,这是不是玉玺!”
陆蓉月急忙捡起玉玺,也来不及塞进匣子里了,抱着就要跑。
“是玉玺!有人偷盗玉玺!”
“抓住她!”
陆蓉月耳边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涌上心头,拼了命地往前跑。
嗖——
忽然,她感觉心口一凉,往前一扑。
脚步停了下来。
她缓缓低下了头,去看。
一支羽箭穿透她的心脏,将她钉在宫墙上。
鲜血浸透了她华丽的宫裙,在地上洇开了血色。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混着血沫,像破了洞的风箱。
最终,她手松了,玉玺还是滚落到了地上。
后面传来了马蹄声。
“侯爷,此人偷盗玉玺出宫,已被射杀。”
“知道了。”
霍雁行翻身下马,弯腰拾起玉玺。
陆蓉月听到声音,知道是霍雁行。
濒死之际,她以为她会想起父亲、母亲、萧祁……但是没有。
走马灯停留在前世,报国寺回城的那条官道旁,悬崖边,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位俊朗不凡的将军如神兵亲临,策马而来,以剑插地,飞身而下去救人。
她是真的喜欢过他。
她好想问问他,她到底有哪一点比不上陆青鸢。
为什么都是陆家的女儿,他今生爱上了陆青鸢,前世却没有爱上自己。
她睁着眼睛,想要往后再看一眼。
可是她再也转不过身了。
渐渐地,一群人围了过来。
“咦,这不是贤王妃吗?”
“贤王都死了,她偷玉玺也没用了。”
“怪可怜的,死之前也没见上丈夫一面。”
柏羽斩断了贯穿陆蓉月心口的羽箭,尸体倒下。
他转身问道:“侯爷,她怎么办?”
“抬进去,”霍雁行怀抱玉玺,翻身上马,面不改色道,“去给太后娘娘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