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大学校门口，秋风萧瑟，落叶纷飞。
梅明聪摇下车窗，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路过的学妹们。由于瘟疫的影响，加上天气转凉，学妹们大多戴着口罩，穿上了厚实的秋装，将自己的容貌和身材捂得严严实实。这不禁让梅明聪颇为遗憾。
副驾的车门被打开，李向妍坐了进来。她一上车就开始抱怨：“你就不能开辆像样点的车来接我吗？幸亏我戴着口罩，要是被人认出来，他们还指不定怎么议论我，说我是被哪个包工头给包养了。”
梅明聪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他都不能理解，现在的小女孩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智能手机的普及，方便信息传播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五菱神车有什么不好？又能拉人，又能拉货，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神器。都像你一样不支持国货，咱们华国的汽车工业还怎么赶日超美。”
李向妍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嘲讽，“这里又没外人，你就别在我面前表演吃爱国饭那一套了。我看着恶心。”
梅明聪干笑两声，强行挽尊，“这怎么能是表演呢？我所有的情感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打住吧，快别说了。”李向妍都快把嫌弃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梅明聪被李向妍说得老脸有些挂不住，尴尬地直搓手，“这两年流行吃爱国饭，一提爱国就能吸引流量，我也就是偶尔蹭一下热度。我的斗音号靠这个还挣了几千块钱呢。”
“别废话了，快开车吧，天色不早了。”李向妍不耐烦地催促道。
“得咧，听您的。”梅明聪应了一声，启动汽车，熟练地转动方向盘。五菱在辅路上平稳行驶了一段后，拐上了通往城外的高架桥。
李向妍脱掉鞋子，惬意地蜷缩在座椅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随着车厢内温度渐渐升高，她又脱掉了外套，曼妙的身材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出来。察觉到梅明聪瞄过来的目光，她非但没有害羞，反而挑衅地挺了挺渐有规模的良心。
“我的大，还是我姐的大？”
梅明聪老脸一红，连忙掩饰道：“都挺大的……不是，我是说你把外套穿上，当心着凉。”
“有贼心，没贼胆。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李向妍将外套整理好，放进包里，重新躺回座椅里，“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炒作网络话题的？每次都能引起那么大的轰动。”
李向妍的问题跨度太大，梅明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后才回答：“我哪懂这个，都是跟夹头学的。反正不管遇到什么事，骂花旗国、骂资本就对了。然后就会有一堆人给我点赞，我就能赚到钱。”
李向妍冷笑一声，“网络就是被你们这种人搞乱的。为了流量，什么底线都不要了。”
“话不能这么说，”梅明聪摇了摇头，对李向妍的话很不以为然，“有需求，才有市场，才会有我们的生存空间。因果关系不能搞反了。否则，你就是借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说那些话。丧良心。”
“你还有良心？”
“瞧你这话说的，我也是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长大的，干不出那种吃饱了饭骂厨子的事儿。说到底，这不都是为了挣钱嘛。”
“你以后还是少看点夹头的视频吧。”李向妍望向窗外，忧心忡忡地说，“再这么争论下去，我们这些企业家的后代真的就只能提桶跑路了。”
梅明聪隐隐有些幸灾乐祸，心想：叫你们享尽人间荣华富贵，拼命压榨打工人，现在挨捶了吧！
梅明聪笑着笑着，笑容却在下一刻僵在了脸上。他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他作为重光疗养院的院长，虽然够不上黑心资本家的成分，但若较起真来，似乎也能被归类到翻动学术权威的行列之中，都属于被打倒的对象。
卧槽，我好像也不比他们好多少啊。我这是不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汽车很快来到了高速收费站入口，梅明聪和李向妍出示了健康码和检测报告后，顺利驶上了高速。
李向妍摘下口罩，细心地折叠好，放进背包里。然后，她将双腿搭在中控台上，整个人慵懒地蜷缩在座椅里，“你说这瘟疫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整天戴着口罩，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梅明聪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下巴上新长出的胡茬，“瘟疫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我想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了。”
“但愿吧。”李向妍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眼神渐渐迷离起来，整个人安静了下来。
梅明聪扫了她一眼，感觉这个小姨子一段时间没见，不再像以前那样毛毛躁躁、呜呜渣渣的，变得成熟了许多。
这一路上，梅明聪和李向妍轮流驾驶，人停车不停，经过五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滨淮市。与东江相比，滨淮市的管控明显严格许多，整座城市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街道上，随处可见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主要交通路口，更是有多部门的人员在联合执勤。
路上的行人稀少，偶尔有几道身影也都低着头，行色匆匆。公交车内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位乘客，整座城市显得格外冷清、寂寥。很难想象，一座拥有数十万人口的中等城市，突然停滞下来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大街上唯一显得有活力的，便是那些身穿黄蓝两色战袍的外卖小哥了。他们忙碌地穿梭在大街小巷，将一份份食物送往千家万户。
时针刚刚走过七点，曾经繁华的街道两侧，店铺纷纷关闸落锁，闭灯歇业。让梅明聪想找个地方吃饭都变得十分困难。根据导航的指引，他小心翼翼地沿着主干道行驶，尽量避开人口密集区域，或是被铁皮围挡起来的区域。
一直到了郊区，梅明聪才发现一家仍在坚持营业的大排档。他顾不得遵守交通规则，猛地一打方向盘，汽车原地掉头，稳稳地停在了大排档的旁边。
大排档内，望穿秋水的老板娘听到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浑身打了个激灵。她把手里的毛豆扔回盆里，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门外。
当老板娘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梅明聪和李向斐，鼻翼微微翕动，眼眶忍不住泛红，她真的很想发自内心地大喊一声，“亲，我想死你们了。”
在老板娘的热情招呼下，梅明聪和李向妍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梅明聪吩咐老板娘做几个拿手菜，便开始打量起这家大排档。
正是饭点的时候，大排档内空空荡荡，不见一个客人。桌面上摆放的碗筷包装整齐，不见动过的痕迹。厨房内安安静静，直到他们点完菜，里面才传来点火炒菜的声音。可见这家大排档的生意萧条到了什么程度。
由于只有一桌客人，饭菜上得很快。
李向妍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从来没在大排档吃过饭，乍一来到这种地方，她表现得很不适应。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成长，她已经学会将心思藏在心里，不再像从前那样轻易表露在脸上。
梅明聪注意到李向妍迟迟没有动筷子，只是望着桌上的菜发呆。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几分。他向老板娘讨了一壶开水，细心地将李向妍的餐具烫了一遍，这才开始动筷子吃饭。
李向妍尽管很嫌弃大排档的用餐环境，架不住腹中饥火难耐。强迫自己夹了几筷子菜后，发觉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吃，她再也顾不得矜持，抡起筷子和梅明聪抢了起来。
梅明聪和李向妍吃饭的时候，老板娘一直坐在不远处，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交谈中得知，他们竟然是今晚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客人。
“老板娘，现在这行情，你们还能坚持下去，不容易啊。”
老板娘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现在大家都不敢出门了。我们这种小本生意，再这么下去，恐怕真的要坚持不住，只能回老家了。”
李向妍听了，忍不住插话：“是啊，现在大家都小心翼翼的，连聚会都少了。”
梅明聪默默地点了点头。瘟疫对各行各业的影响都是巨大的，尤其是餐饮业，更是首当其冲。只怕会有很多人坚持不下去。
“话说回来，你们俩能来，我还是挺高兴的。”老板娘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亲切，“至少，今晚不再是我们两口子守着这间空荡荡的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