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但说无妨。”
姜静姝也不是喜欢虚与委蛇之人,朝着安远公主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安远公主坐在她对面,犹豫着。
“流萤,奉茶。”姜静姝温声示意。
安远公主接过流萤手中的茶盏,只是放在一旁。
她抬起头,下定决心般看向姜静姝:“自回京以来,我始终难以得见母妃,所以特地来求皇后娘娘。”
“公主与我说话,态度不必如此拘谨,”姜静姝嗓音轻缓,“去见太皇太后这样的事,公主何不直接去求陛下?”
安远公主的神情有几分黯然:“我去找过陛下了,他不同意。”
“陛下这样做,应当是有他的考量,既然陛下都不同意之事,我又如何能做主?”姜静姝说得心平气和,缓缓道。
安远公主摇了摇头,“前几日入宫,我便看出你在陛下心中是何等地位,只要你肯开口,陛下定然会为你破例。”
“你虽贵为皇后,但心中定然有所求……南绍虽只是边疆小国,但达成皇后的一个愿望,应当还算容易。”
说这话时,安远公不再跟从前那般唯唯诺诺,表情格外坚定。
一个能以举国之力帮忙完成的愿望,无疑是极大的诱惑。
姜静姝听了,脸上没有丝毫动摇,反而道:“公主不必悲伤,此次虽不得见,但太皇太后正在做之事,是有益于整个大雍的。
何况……不见旁人,也是太皇太后自己的意愿,我们实在不好违背。”
这话直接将这件事说大到了国家层面,将安远公主求见的路彻底堵死。
安远公主眼中闪烁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她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是我强人所难了,娘娘便当……我没说过吧。”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姜静姝安抚她,“女儿想见母亲,是天性,公主孝顺,只能说是时机不巧罢了。
虽然你们二人不能直接见面,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心中。也是时刻惦念着公主的。”
“就连为大雍祈福时,想必也在为公主祈福呢。”
安远公主没有答话,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居然有些凝滞。
“公主在南绍,生活可还顺心?”姜静姝主动打破了沉静的氛围。
这句话让安远公主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怪异的、掺杂了恐惧与厌恶的表情,看得姜静姝心中悚然。
然而很快,她脸上的表情便隐去,化作了一种习惯的麻木。
“自然是好的,我贵为皇后,能有什么不好呢?”
说完,她便再度陷入了沉默。
姜静姝知道,那些所谓的传言——安远公主不得南绍王宠爱,在南绍始终地位不高。
她诞下的一对儿女也都遗传了她头疾的毛病,让南绍王更加厌恶她,她的日子,应该过得格外艰难。
姜静姝欲说些什么,见到安远公主忽然抬起头,眼中又恢复了些许光芒。
“我还想向娘娘问个人,便是……母妃的侄女。”
这个别扭的称呼,无比艰难地从安远公主的嘴里挤了出来,“祝南枝,现在如何了?”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姜静姝眼神复杂。
果然,祝南枝便是安远公主的亲生女儿。
否则她为何会冒着被怀疑的风险,去问一个旁支远亲的安危?
安远公主对上姜静姝的眼神,因为心虚而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姜静姝轻叹了口气:“公主,祝南枝,她几个月前……逝世了。”
“逝…逝世了?”安远公主喃喃地重复着姜静姝的话,刚拿起的茶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得彻底。
滚烫的茶水洒了一身,她都没有察觉。
“她年纪轻轻,怎会离世?”即使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有多失态,安远公主仍然忍不住追问。
姜静姝终究还是没告诉安远公主残酷的真相。
她不忍心告诉安远公主,她生下的女儿,是在火中被烧死的。
“是旧疾复发,在一日安静地去的。”
安远公主的手已经扶在了额角,浑身渗出冷汗,显然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头痛的毛病发作了。
“公主,您还好吗?快去叫太医来!”姜静姝立刻站起身,走向安远公主身旁。
安远公主缓缓抬起手,示意她不必过来:“……我没事。”
她嗓音虚浮,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
“公主,请节哀。”姜静姝轻声,“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要好好生活才是。”
她拿出手帕,替安远公主擦拭着额角的冷汗,嗓音温柔,“您远嫁异国,又有严重的头疾,不应该情绪如此激动。”
“您为大雍做出极大的牺牲,我们大雍的每个子民都会记住。您不必为了见母亲讨好我。除了这个忙我不能帮之外,您若有其他需要我帮助的地方,随时可以说。”
温柔的女声恍若春风化雨,让安远公主紧蹙的眉头都舒展了许多。
“在异国生活,诸多不易,如今回到故乡,我作为你弟弟的妻子,理当好好关怀你才是。”
姜静姝用最亲切的话安抚她,且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若是公主在南绍过得实在难熬,也可同我说,我会去找陛下,让他帮公主想些办法。”
姜静姝的话语,触动了安远公主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自到大雍以来,裴景曜与他们的关系便颇为剑拔弩张。
哪怕是在南绍,她也从未听到过这样真诚关怀的话。
安远公主点了点头,眼眶泛红,眼泪居然都落了下来。
姜静姝没料到她会掉泪,连忙换了条干净的手帕,为她擦拭。
“皇后,你是个很好的人。”安远公主的话说得犹豫,“其实,我们此次回京,并非只是探亲。”
姜静姝屏息凝神,等待着安远公主接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