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逗逗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身后祭坛坍塌的轰鸣像闷在瓮里的雷，震得他耳膜发颤，脚底下青石板缝里渗出的凉意顺着鞋跟往上爬——这哪儿是鬼市核心，分明是往阎王殿里钻。
\"逗哥，你踩我脚了。\"林小跳的声音从左边飘过来，发梢沾着雾气凝成的水珠，在路灯似的幽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
张逗逗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她的手腕，指节都泛白了。
他赶紧松劲，赔着笑说：\"这破雾跟加了502似的，黏糊得人脑仁疼。\"
\"那是负面能量。\"林小跳把怀里的诺基亚举高，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发青，\"计算器显示这里的怨气浓度比城隍庙后巷高十倍，再走十分钟，你可能得管我叫妈。\"
\"那我得先管你叫声姐。\"张逗逗刚说完，雾气里突然窜出一声冷笑。
恶灵首领的身影像被揉皱的报纸，从雾里慢慢展开。
他脖颈歪成诡异的弧度，眼眶里翻涌着黑红的脓水，正是三日前在老城区废弃医院被张逗逗用\"驱魔喷雾\"（实为超市促销款辣椒水）喷得满地打滚的那位。
\"两位玩得开心吗？\"恶灵首领的声音像砂纸擦玻璃，\"以为砸了往生牌就能断了鬼王的路？\"他枯瘦的手指猛地张开，雾气里顿时钻出十几道黑影，尖啸着缠向三人脚踝。
张逗逗摸出喷雾就喷，结果黑影被辣得扭成麻花，却半点没消散的意思。
他盯着空了一半的喷雾瓶，嘴角抽了抽：\"合着您这是抗辣体质？
早说啊，我换芥末味的！\"
\"逗哥！\"林小跳突然拽他胳膊。
她另一只手攥着块指甲盖大小的玉佩残片，幽光像活物似的爬过恶灵首领的影子，那些黑影立刻慢得像被按了0.5倍速。\"之前砸往生牌时崩飞的，我捡了！\"
张逗逗眼睛一亮，抄起喷雾瓶当话筒：\"哎我说这位，您这防御机制挺先进啊，物理攻击免疫，法术攻击减速——合着是《传奇》里的祖玛雕像成精了？\"
恶灵首领的脸瞬间扭曲成一团烂泥，发出刺耳的尖叫。
呆头突然冲上来，用脑门撞向最近的黑影。
这哑巴灵体平时连\"啊\"都舍不得多喊，此刻却像台小钢炮，撞得黑影滋滋冒青烟。
\"跑！\"林小跳拽着张逗逗往雾外冲。
张逗逗回头瞥了眼——恶灵首领正被幽光缠着撕咬，呆头的影子在雾气里忽大忽小，活像个发了疯的皮影戏道具。
等三人跌跌撞撞冲出雾墙，眼前的景象让张逗逗倒吸一口凉气。
圆形大厅足有两个篮球场大，穹顶嵌着成百上千颗夜明珠，却照不亮中央悬浮的黑镜。
那镜子足有两人高，镜面泛着墨玉似的光泽，表面流转的符文像活的蛇，正\"嘶嘶\"吐着信子。
拍卖行主管站在镜前，高跟鞋跟碾过地上的血痕，发出\"咔嗒咔嗒\"的脆响。
\"欢迎来到真正的密钥所在。\"她伸手抚过镜面，符文突然暴涨成赤红色，\"之前的往生牌？
不过是给你们这些小苍蝇的开胃菜。\"
张逗逗揉了揉发晕的太阳穴：\"合着您这是搞饥饿营销？
先给点甜头，再放大招？\"
\"聪明。\"主管勾起嘴角，指尖在镜面上划出一道血线，\"但聪明的人，往往死得更快。\"
黑镜突然发出蜂鸣。
张逗逗感觉后颈汗毛倒竖，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鞋底往骨头里钻——那是比雾气里更浓烈的吸力，像只无形的手攥住他的心脏，要把整个人往镜里拽。
\"呆头！\"林小跳喊了一声。
那哑巴灵体立刻扑过来，用身体顶住张逗逗后腰。
可吸力越来越大，张逗逗的运动鞋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林小跳的计算器\"啪嗒\"掉在地上，被吸得贴着镜面滑。
\"啊——！\"
呆头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
这声\"啊\"像炸雷劈开乌云，黑镜的符文猛地一顿，吸力骤减。
张逗逗趁机拽着林小跳扑向最近的石柱，后背重重撞在石头上，疼得他倒抽冷气：\"这哑巴平时装乖，关键时候比唢呐还响！\"
林小跳趴在他怀里，抬头看向黑镜。
符文仍在流转，但每隔七秒就会有半秒的停滞——像老式挂钟卡壳的瞬间。\"七秒一次，每次零点三秒。\"她快速按动计算器，\"赌不赌？\"
\"赌你妹！\"张逗逗嘴上骂着，眼睛却盯着镜中忽明忽暗的倒影，\"不过总比被吸成镜面贴画强。\"他摸出兜里最后半瓶辣椒水，对着林小跳晃了晃，\"等下我吸引火力，你拿残片砸镜子，呆头负责喊——\"
话音未落，黑镜突然泛起涟漪。
一个男人的身影从镜中浮起。
他穿着月白长衫，眉眼生得极俊，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冷意，像腊月里结了冰的湖水。
张逗逗盯着那张脸，后槽牙又开始疼——这是三天前在废弃医院，附身在流浪汉身上自称\"鬼王化身\"的男人。
\"唤醒者。\"男人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琴弦，\"你们以为能逃？\"
林小跳的指甲掐进张逗逗手背。
黑镜的吸力突然暴增，石柱表面的石屑簌簌掉落。
张逗逗咬着牙拽紧她的手，瞥见呆头正涨红了脸酝酿下一声\"啊\"，而主管的冷笑在大厅里回荡，混着黑镜符文的嗡鸣，像首催命的曲子。
男人的嘴角缓缓勾起。
\"你们逃不掉的。\"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张逗逗的耳膜。
他望着镜中逐渐清晰的面容，突然想起三天前男人说过的话——\"等我真正苏醒那日，这人间，要给我陪葬。\"
黑镜的符文再次停滞。
林小跳攥紧残片的手青筋暴起，张逗逗深吸一口气，把辣椒水举到眼前。
呆头的喉咙里发出闷响，像是在积蓄下一次嘶吼。
而镜中男人的笑容，正随着符文的流转，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