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鎏金香炉飘出袅袅龙脑香,混着浴桶中玫瑰花瓣的甜腻气息,将未央宫寝殿氤氲成温柔乡。澹台凝霜斜倚在雕花妆台前,水汽未散的发丝披散肩头,在月白色寝衣上洇出深色痕迹。落霜跪坐在软垫上,指尖灵巧地拆解着她发间嵌玉簪子,碎钻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烛火下折射出细碎流光。
\"娘娘,点心来了!\"栀意的声音带着几分气喘,捧着描金食盒疾步而入,身后跟着的侍女们还端着青瓷提篮。食盒打开时,玫瑰酥的甜香混着牛乳的醇厚扑面而来,八色点心在缠枝莲纹瓷盘中码得精致,\"御膳房新做的,还热着。\"她递上银质签子,目光带着几分促狭,\"说是接到陛下旨意,特意用新摘的荔枝蜜重做,这才耽搁了些时辰。\"
澹台凝霜接过签子的指尖顿了顿,想起萧夙朝临走时眼底未褪的欲火,耳尖不由得发烫。她叉起一块荔枝千层酥,咬下时酥脆的声响在静谧殿内格外清晰,蜜渍荔枝果肉裹着奶香在舌尖化开,\"嗯。\"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柔软。
落霜取下一支金凤衔珠钗,用温水浸湿的软帕轻柔擦拭着主子颈间的胭脂:\"您先用晚膳?\"铜镜里,自家娘娘锁骨处的红痕已经泛紫,倒像是特意点染的朱砂痣。
\"嗯,有芙蓉鸭吗?\"澹台凝霜转动着手中的银签,望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脸颊,突然有些懊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唇瓣,还残留着萧夙朝霸道亲吻的余温。
\"有!御膳房早备下了,炖得酥烂。\"栀意福了福身,正要退下传膳,却听见身后传来慵懒的询问。
\"拆了多久了还没完?\"澹台凝霜晃了晃发间未散的珍珠流苏,看着落霜慢条斯理收拾首饰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
\"马上了。\"落霜笑着应道,将最后一支玉簪放进丝绒锦盒。铜镜里,自家娘娘正对着满桌点心挑眉,烛光映得她眼尾丹蔻愈发艳丽,倒像是蓄势待发的小兽——只是那隐隐发红的耳尖,泄露了几分难得的羞涩。
鎏金宫灯将茜纱窗染成暖橘色,澹台凝霜披着藕荷色纱质睡衣,慵懒地倚在雕花食案前。云鬓松挽,几缕碎发垂落在精致的锁骨上,颈间未褪的红痕在朦胧烛光下若隐若现。她望着满桌珍馐,腹中饥饿感翻涌,指尖迫不及待地拈起一块芙蓉鸭:\"可算完了,我先用晚膳。\"
\"您慢点吃。\"落霜跪在一旁,用银匙细心地将蟹黄豆腐盛进白玉碗。看着自家娘娘不顾仪态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当心烫着。\"青瓷碟里的翡翠虾饺冒着热气,水晶皮裹着鲜嫩虾仁,在灯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我再也不去御书房了。\"澹台凝霜咬下一口外酥里嫩的芙蓉鸭,腮帮子鼓成软玉般的弧度。想起白日里萧夙朝的霸道,耳尖不由得泛起红晕,\"每次去都被折腾得浑身酸痛......\"话音未落,又夹起一箸蟹粉狮子头送入口中。
落霜默默布菜,将清蒸鲥鱼最鲜嫩的鱼腹肉剔去骨刺,盛进主子碗里。檀木食案上,八珍豆腐煲咕嘟作响,浓稠的汤汁裹着豆腐与瑶柱,香气四溢。
\"好吃!\"澹台凝霜眯起眼睛,满足地哼出一声。她伸手接过落霜递来的温茶,却不小心瞥见面前铜镜里自己狼狈又娇憨的模样——发丝凌乱,唇角沾着酱汁,哪里还有半分女帝的威严?可不知为何,心底却泛起丝丝甜意,仿佛这满室烟火气,比朝堂上的万万人之上更令人安心。
鲛绡纱帐无风自动,将教坊司舞姬们的水袖翩跹笼在朦胧光影里。澹台凝霜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月白寝衣松松垮在肩头,露出大片凝脂般的肌肤。她望着舞姬们腰肢款摆,忽然轻哼一声:\"落霜,本宫腰疼。\"尾音拖得绵长,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揉着呢。\"落霜跪坐在榻边,掌心隔着丝缎轻柔按压着主子酸胀的后腰。指尖触到几处青紫淤痕时,忍不住放轻了力道。檀木熏炉里飘出安神的龙脑香,混着舞姬们身上的茉莉香粉,在寝殿内织成慵懒的网。
\"舒服啊......\"澹台凝霜阖上眼,发间银铃随着落霜的动作轻晃。舞姬们旋转时,缀满珠玉的裙摆扫过青砖,发出细碎脆响,倒像是催她入眠的摇篮曲。
更鼓敲过三响,殿内烛火渐次熄灭。澹台凝霜撑着额头坐起身,凤目扫过犹在起舞的舞姬们:\"困了,伺候本宫睡觉,舞姬都退下。\"声音带着几分倦意,却仍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落霜赶忙搀扶着她走向雕花拔步床,软缎绣鞋踏过波斯进贡的绒毯,悄无声息。帐幔放下时,澹台凝霜裹着绣满并蒂莲的锦被侧身躺下,发丝如墨瀑散落在枕上,很快便陷入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突然微微下陷。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手探进她的衣襟,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澹台凝霜睫毛轻颤,含糊地呢喃:\"我要睡觉......\"话音未落,身后已贴上炽热的胸膛,熟悉的龙涎香混着硝烟味将她彻底笼罩。
红绡帐内沉香袅袅,澹台凝霜在朦胧睡意中被灼热体温惊醒。萧夙朝玄色龙袍半敞,玉带不知何时散落在榻边,带着帝王威压的气息将她彻底笼罩。未及开口,她本能地瑟缩着唤出那声带着颤音的\"陛下~\"。
\"疼吗?\"萧夙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后颈,指尖却霸道地扯开睡裙系带。鎏金烛台上烛火摇曳,将两人纠缠的影子投在鲛绡帐幕上,勾勒出旖旎轮廓。
\"疼,我穿的睡衣欸。\"澹台凝霜扭动着想要逃离,丝质吊带顺着肩头滑落,雪色肌肤在月光下泛起珍珠般的光泽。她带着控诉的尾音被尽数吞没在辗转的吻里,耳畔传来萧夙朝低哑的轻笑:\"分明是件吊带睡裙。\"
\"萧夙朝,我疼。\"她攥紧锦被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枕畔。寝殿外更漏声隐约传来,而帐中春意正浓。
\"那你来?\"带着蛊惑的话语混着热气钻入耳中,澹台凝霜被顶得眼前发白,呼吸急促得如同濒死的蝶。她泪眼朦胧地求饶:\"我不要。我才用完膳,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吗?\"回应她的是更凶猛的攻势。
...
晨光刺破薄雾时,澹台凝霜在酸痛中醒来。锦被下浑身青紫的痕迹刺痛眼眸,昨夜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寝殿门扉轻响,萧夙朝身着玄色常服踏入,腰间玉带还沾着早朝的霜露。
\"醒了?\"他抬手替她拂开额前碎发,指尖带着未褪的温柔。
\"没醒,我梦游呢。\"澹台凝霜别过脸去,锦被裹紧到下颌,却难掩耳尖的绯红。
萧夙朝低笑出声,大手探入被中覆上她酸胀的腰肢:\"朕给揉腰。\"
\"不要你揉。\"她闷声抗拒,却被强势揽入怀中。檀香混着熟悉的龙涎香扑面而来,昨夜的侵略与此刻的温柔交织,让她心底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窗外黄鹂啼鸣,未央宫的晨曦里,又一场隐秘的缠绵正在酝酿。
鎏金兽首香炉飘出的龙脑香萦绕帐中,萧夙朝的掌心隔着冰蚕丝被,轻柔地揉按着澹台凝霜腰际的酸胀。指腹掠过昨夜留下的青紫痕迹时,帝王的动作不自觉放得更缓。榻边铜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晨光穿透鲛绡帐幕,在她裸露的肩背上镀了层暖金。
\"舒服。\"澹台凝霜轻哼着将脸埋进丝绒软枕,尾音裹着晨起的慵懒,像被揉顺的猫儿。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晃,与萧夙朝指尖揉按的节奏共鸣出细碎声响。
\"朕让人给你做了粥。\"萧夙朝俯身时,冕旒垂落的珠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暗金色凤目掠过她凌乱的发丝,昨夜疯狂的记忆让喉结不自觉滚动。他伸手将散落的锦被往上拉了拉,却瞥见她锁骨处蜿蜒的红痕,指尖摩挲的力道骤然加重。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澹台凝霜娇吟出声:\"嗯......\"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意,在静谧的寝殿里荡出暧昧的涟漪。她本能地向后仰起天鹅般的脖颈,雪色肌肤在晨光下泛起诱人的光泽。
\"还疼吗?\"萧夙朝的气息喷洒在她后颈,另一只手已悄然探入被中。掌心覆上她腰侧最酸痛的位置,却故意不轻不重地按压,目光锁住镜中她因吃痛而蹙起的眉峰。
澹台凝霜娇躯一颤,滚烫的体温将她彻底包裹。她慌乱地攀住萧夙朝的手臂,丝绸睡衣在纠缠间滑落肩头,露出大片细腻的肌肤。\"疼......\"她带着哭腔的呢喃混着喘息。晨光为这旖旎的画面镀上金边,未央宫的晨幕下,又一场情潮正在暗流涌动。
晨光被鲛绡帐幕筛成细碎的金箔,落在交缠的锦被上。萧夙朝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暗金色凤目燃着未熄的欲火,指尖掐住澹台凝霜腰侧最敏感的软肉:\"疼,就该早点求饶。\"他故意加重手上力道,看着怀中人因吃痛而弓起的脊背,冕旒垂落的珠玉随着动作轻晃,\"再动朕可不管你饿不饿。\"
\"你能奈我何?\"澹台凝霜仰起绯红的脸,发丝凌乱地散在枕上,眼尾丹蔻晕染得愈发艳丽。她丝绸睡衣被揉得皱成一团,露出大片沾着红痕的雪色肌肤。话音未落,就被萧夙朝翻身压在身下,帝王的龙袍扫过她发烫的大腿,带起一阵酥麻。
\"嘴硬。\"萧夙朝咬住她的耳垂狠狠碾磨,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扯开她散落的衣带,黑丝吊带顺着肩头滑落,在晨光中勾出惊心动魄的弧度。檀木床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混着龙涎香与情欲的气息在寝殿内翻涌。
两个时辰后,鎏金座钟敲响巳时三刻。澹台凝霜浑身酥软地瘫在萧夙朝怀里,长发如墨瀑铺散在他精瘦的胸膛上。她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将滚烫的脸颊埋进那团带着硝烟味的温暖里。萧夙朝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汗湿的后背,指尖掠过青紫交错的淤痕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还敢挑衅朕?\"他低头吻上她发顶,声音里却带着餍足的笑意。窗外传来黄鹂的啼鸣,未央宫的春日光影里,唯余两人交叠的心跳声,在鲛绡帐内久久回荡。
斜阳透过雕花窗棂,将暖橘色的光影碎金般洒在未央宫的螭纹地砖上。澹台凝霜蜷缩在萧夙朝臂弯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胸前未系好的盘扣,嗓音带着沙哑的娇嗔:\"不敢了,我饿了。这都下午一点了。\"尾音拖得绵长,像春日藤蔓般缠绕着帝王的心尖。
萧夙朝取过案几上仍氤氲热气的粥碗,白玉勺舀起莹润的米粒,琥珀色凤目泛起温柔涟漪:\"张嘴。\"他垂眸时,冕旒下的面容褪去几分威严,倒像寻常人家的夫君。粥香混着龙涎香拂过唇边,澹台凝霜轻咬勺沿,舌尖不经意间扫过他的指尖。
\"都怪你。\"她含着软糯的米粒嘟囔,眼尾还泛着未褪的绯红。发间碎钻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在玉枕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萧夙朝低笑着用拇指擦去她唇角的粥渍,指腹擦过唇瓣时故意多停留了两秒,引得怀中娇躯轻颤。
\"一会儿朕去批奏折,\"萧夙朝将空碗搁在榻边,大手覆上她仍显疲惫的腰肢,\"你听话乖乖等朕。\"他俯身时,龙袍上金线绣的云纹蹭过她锁骨,带着温度的话语拂过耳畔,\"莫要再想着偷溜去御花园。\"
\"好。\"澹台凝霜仰头望他,乌发如瀑铺展在鲛绡枕上,眸中波光流转。窗外忽有穿堂风掠过,卷起半开的纱帘,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映在雕花槅扇上。
萧夙朝指尖挑起她一缕青丝缠绕在指间,忽然凑近在她唇上轻啄:\"咱们晚上继续。\"暧昧的气息喷洒在她泛红的耳尖,引得怀中娇躯瞬间绷紧。
\"我不让你进门!\"澹台凝霜猛地撑起身子,丝绸睡衣滑落肩头也浑然不觉,\"想喝燕窝。\"她气鼓鼓地别过脸,却在余光瞥见萧夙朝似笑非笑的神色时,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
\"让人去炖燕窝了。\"萧夙朝将她重新揽入怀中,掌心抚过她纤细的脊背,\"再加碗牛乳炖雪蛤?\"他低头含住她的耳垂轻轻碾磨,\"吃完可要有力气,莫要又说疼。\"寝殿内重新漫起旖旎的气息,唯有檐角铜铃叮咚,摇碎了满室春色。
鎏金鹤纹烛台摇曳着暖光,澹台凝霜倚在云锦软榻上,玉足随意晃荡着将鲛绡纱帐撩起涟漪。她指尖戳了戳萧夙朝胸膛,眼尾仍泛着情欲的水光:\"切,赶紧去御书房,别在这儿碍眼。\"
\"行。\"萧夙朝扣上玄色蟒纹玉带,俯身时冕旒垂落的珠玉轻触她额头,暗金色凤目掠过她颈间的红痕,\"再闹,今晚朕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他故意将尾音拖得绵长,惹得澹台凝霜抓起软垫砸过去,却被他稳稳接住,顺势在她唇上偷了个吻才转身离去。
雕花槅扇闭合的声响传来,澹台凝霜抓起妆奁中的菱花铜镜。镜中映出雪色肌肤上深浅不一的吻痕,锁骨处蜿蜒的红痕如同绽开的红梅。她指尖轻轻抚过肩头的青紫,娇嗔道:\"疼死本宫了,这暴君......\"
话音未落,宫女落霜端着鎏金食盒轻步而入:\"娘娘,御膳房按例备了午膳。\"食盒打开,翡翠白玉卷、芙蓉蒸蟹饺等精致菜肴摆得琳琅满目。
澹台凝霜瞥了眼膳食,玉指戳了戳蟹饺的金边褶皱:\"不吃这些,本宫要吃陛下的午膳。\"她歪着头,发间流苏随着动作轻晃,\"他昨日说御膳房新做的葱烧海参最是鲜美。\"
落霜屈膝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娘娘,陛下的膳食已经送去御书房了。\"
\"那我不管!\"澹台凝霜将软垫抱在怀中,丝质寝衣滑落露出半截香肩,\"本宫就要吃他那份。\"
\"陛下用的不过是寻常膳食,哪及得上娘娘这桌精致?\"落霜指着翡翠般的翡翠卷劝道,\"这翡翠卷用菠菜汁和面,裹着松仁鸡丝,最是爽口。\"
澹台凝霜咬了口翡翠卷,酥脆的声响在殿内回荡。她鼓着腮帮子嘟囔:\"算他有良心,那本宫就勉强吃自己这份。\"窗外传来黄莺啼鸣,椒房殿内,氤氲着独属于宫闱的娇嗔与柔情。
鎏金掐丝护甲轻叩雕花木窗,澹台凝霜倚在美人榻上消食,瞥见廊外海棠正艳,忽起兴致:\"落霜,备步辇,本宫要去御花园逛逛。\"蝉翼纱衣随风扬起,腕间玉镯相撞发出清泠声响。
御花园青石径上,日影斑驳间跪着个素衣女子。澹台凝霜抬手止住步辇,月白绣鞋轻点落地:\"她是哪位?怎么在这儿跪着?\"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飞起。
落霜垂首禀道:\"新来的歌姬莺歌,昨夜陛下自御书房回未央宫时,她在必经之路吟唱,扰了圣驾,陛下罚她跪满八个时辰。\"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宫墙漏下的断续蝉鸣。
\"歌姬?会唱什么?\"澹台凝霜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琥珀香囊,眼波流转。
\"说是擅唱《凤囚凰》,琵琶也弹得极好。\"落霜话音刚落,忽听得远处传来荣安郡主的斥责声:\"这般靡靡之音,也配进皇宫?\"
澹台凝霜眉梢微挑,菱唇勾起一抹冷笑:\"唱首歌儿弹个曲儿便成靡靡之音了?让她弹琵琶,本宫倒要听听。\"她转身时,广袖扫落石桌上的茉莉香粉,淡淡甜香混着暑气漫开。
\"喏。\"落霜疾步上前,俯身对跪着的莺歌低语几句。莺歌苍白的脸上泛起惊喜,膝行两步叩首:\"请皇后娘娘安。\"额间冷汗滑落,滴在青砖缝隙里转瞬即逝。
\"嗯,你跪了多久?\"澹台凝霜半倚着太湖石,看莺歌鬓发散乱,额角还沾着草屑。
\"回娘娘,六个时辰了。\"莺歌声音发颤,膝盖早已没了知觉。
\"本宫听大内总管说你会弹琵琶?\"澹台凝霜示意侍女取来琵琶,檀木琴身还带着她的体温,\"弹一曲。栀意,赏她喝点绿豆汤。\"
莺歌指尖抚过冰凉的琴弦,忽然红了眼眶:\"谢皇后娘娘!\"随着玉拨轻挑,《凤囚凰》的曲调缓缓流淌,在满园蝉鸣中,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凄婉。
琵琶尾音消散在蟠桃树影间,莺歌跪坐在滚烫的青石板上,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颤。澹台凝霜倚着缠枝莲纹石栏,鎏金护甲轻轻叩击着汉白玉扶手,朱唇轻启:\"弹的不错。\"声线婉转如流莺,却在殿外暑气中透着几分凉意。
莺歌额头贴着地面,冷汗浸透鬓边碎发:\"皇后娘娘谬赞。\"御花园蝉鸣聒噪,却掩不住她话音里的瑟缩。
\"陛下罚你,你服不服?\"澹台凝霜垂眸望向跪着的歌姬,凤目掠过她单薄的肩头。日光穿透霞影纱衣,在她后背投下细密的金网,与青砖上的阴影交织成囚笼。
\"服!\"莺歌重重叩首,额角撞在石板上发出闷响,\"奴逾越规矩,甘愿受罚。\"
\"后宫有后宫的规矩。\"澹台凝霜转身时,裙裾扫过石桌上的冰湃酸梅汤,瓷碗轻晃溅出几滴暗红。她指尖摩挲着鬓边的珍珠步摇,声音忽而转冷,\"陛下昨夜何时才结束的朝政?\"
\"回娘娘,晚上八点。\"落霜应声上前,手中团扇轻轻为澹台凝霜驱散暑气,\"陛下批阅奏章到戌时二刻,才起驾回未央宫。\"
\"陛下忙了整日,正是心烦的时候。\"澹台凝霜踱步至莺歌身前,绣着金线鸾鸟的裙裾垂落在歌姬眼前。她弯腰时,龙涎香混着茉莉的气息扑面而来,\"你一个刚入宫的歌姬,却能探听陛下行踪,在必经之路上公然唱曲儿惊扰圣驾——这按律当斩。\"
莺歌浑身剧烈颤抖,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娘娘饶命!\"
\"陛下仁慈,才罚你跪满八个时辰。\"澹台凝霜直起腰,凤目扫过远处窥视的宫女太监,\"本宫也不多难为你。跪满时辰后回住处思过,若无诏命,不许踏出房门半步。\"她转身时,鎏金护甲划过莺歌发顶,\"记住,这未央宫里,规矩比琵琶声更重要。\"
莺歌重重叩首,额角抵着被烈日晒得发烫的青砖:\"遵旨。\"她单薄的身影蜷缩在御花园的阴影里,素色裙裾沾满尘灰,宛如被揉皱的宣纸。
澹台凝霜抬手轻拭鬓边薄汗,蝉翼纱衣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细腻的肌肤上。她望着天边翻滚的火烧云,玉指轻摇团扇:\"落霜,天太热,咱们回宫。\"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珠玉相撞发出细碎声响,惊起栖息在海棠树上的麻雀。
\"娘娘可要先回殿中歇息?\"落霜撑开茜色遮阳伞,伞面上绣着的并蒂莲在风中舒展。
澹台凝霜摇摇头,望着远处巍峨的紫宸殿,眸中闪过一丝关切:\"去给陛下送些绿豆汤。\"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翡翠香囊,\"政务繁忙,别熬坏了身子。\"
\"喏。\"落霜福了福身,转身吩咐小宫女去御膳房准备。澹台凝霜立在长廊下,看宫人们匆匆而过,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蝉鸣。晚风拂过,带着些许凉意,却吹不散她眉间的牵挂。
鎏金兽首铜香炉中,龙涎香正腾起袅袅青烟,将御书房内堆积如山的奏章笼上一层朦胧薄纱。夏栀栩守在朱漆雕花门外,听见廊下环佩叮咚,见落霜提着描金食盒款步而来,忙上前拦住:“落霜姑姑这是?”
“娘娘惦记着天热。”落霜抬手擦了擦鬓角的薄汗,食盒上覆着的素色锦帕还沾着些许水汽,“特意让奴给陛下送碗冰镇绿豆汤。”蝉鸣声中,她腕间的银镯轻轻相碰,惊起阶下几缕暑气。
“辛苦落霜姑姑。”夏栀栩恭敬行礼,指尖在雕花木门上轻叩三下:“陛下,落霜姑姑到。”
“传。”低沉的嗓音穿透厚重的门板,带着批阅奏章的疲惫。
落霜轻推木门,檀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案前的萧夙朝正低头批改奏折,玄色龙袍袖口绣着的金线蟒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她将食盒里的青瓷碗放在案角,屈膝跪地:“请陛下安。皇后娘娘惦记着天热,特让奴婢送碗绿豆汤来。”碗中浮着的薄荷叶青翠欲滴,几粒枸杞在冰水里沉沉浮浮。
萧夙朝搁下狼毫,指尖还沾着朱砂红。他抬眸望向青瓷碗,喉结微动:“皇后用绿豆汤了吗?歌姬处理的合朕心意。”案头烛火轻摇,在他冷峻的面容上投下细碎阴影。
“皇后娘娘刚回未央宫。”落霜垂眸答道,眼角余光瞥见案头未写完的奏章,墨迹未干,“娘娘方才去御花园转了转,见那歌姬跪着可怜,便让她弹了曲琵琶。”蝉鸣声透过雕花窗棂渗进来,与案头沙漏的簌簌声交织成曲。
御书房内檀木沉香袅袅,萧夙朝抬手将鎏金兽首香炉旁的青铜机关轻轻一旋,暗藏的冷风口即刻送出沁凉气流,案头摊开的奏章边角微微翻卷。他望着青瓷碗里浮沉着的薄荷叶,暗金色凤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嗯。\"
落霜跪坐在青砖上,望着帝王案前堆积如山的奏折,突然想起娘娘回未央宫时倚在榻上,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晃,仍不忘叮嘱:\"陛下整日对着奏折,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当下抿了抿唇,继续道:\"娘娘还说让陛下爱惜些自己的身子,昨日娘娘在御书房承宠回到未央宫,问及您的安好。\"
烛火在萧夙朝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跳跃,他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想起昨夜她在怀中娇软的模样,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指尖摩挲着朱砂砚台边缘,声音里带着几分哑意:\"行。\"
\"奴告退。\"落霜福了福身,起身时瞥见萧夙朝伸手去够案角的绿豆汤,青瓷碗与案几相撞发出轻响。鎏金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地奏章之上,竟显得有些孤寂。
\"嗯。\"萧夙朝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却在门扉闭合的瞬间,目光追随着落霜离去的背影。御书房重新陷入寂静,唯有冷风口送来的凉意,混着绿豆汤的清甜,在这方天地里悄然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