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帝沉声道:“既如此,宣苏景熙觐见。”
拓拔可眼皮骤跳,这名字当场刻进心底。
苏景熙……
殿外脚步声沉稳矫健,由远及近。
拓拔可回头,见一身形挺拔、眉眼锋锐如刃的少年阔步走来。
这般年纪,满十六了吗?
拓拔可暗自惊诧。
来前他特意打探过云城战事,只知毛宗麾下有位年轻将士射伤巴戊、生擒归京。
却没料到,竟是这般年少模样!
巴戊瞥见苏景熙,方才平复的心绪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他紧咬牙关,齿缝间几乎挤出血腥味。
若目光能杀人,苏景熙早已被戳成筛子。
可惜,不能。
苏景熙步履轻快却稳,目不斜视行至殿中,躬身行礼:“末将苏景熙,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巴戊不过三步之遥。
巴戊疯魔般盯着他,恨意几乎焚穿肺腑:“苏、苏景熙!”
苏景熙脚步微顿,侧头淡淡扫了他一眼。
下一秒,少年脸上绽开桀骜痞笑:“别来无恙,看来你没忘了我?”
巴戊怎会忘!
就算对方化作飞灰,他也认得!
“你、你———”
愤懑羞恼冲垮了仅存的理智。
这些时日的屈辱折磨,此刻尽数涌上心头!
他目眦欲裂,宛如地狱厉鬼:“就算魂归黄泉,我也绝不放过你!”
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字字淬毒,听得人脊背发凉。
苏景熙却毫不在意。
不过是手下败将的困兽之斗罢了。
他挑眉,语气带刺:“怎么,是嫌我箭法太好,到了阴曹地府也想讨教几招?”
“噗嗤!”
寂静群臣中突然有人笑出声,瞬间打破窒息对峙。
笑声虽快收住,却引得不少人掩唇偷笑。
——这苏景熙,瞧着沉稳,出口竟这般损!
镇北侯眼中带笑,故意扬声训斥:“景熙,陛下御前,休得放肆。”
转而看向拓拔可等人,语气带了几分调侃:“这小子年纪小,性子野了些,诸位大人想必不会计较吧?”
拓拔可脸色铁青,气得指尖都在发颤。
年纪小?
都已戍边杀敌立了功,还好意思说这话!
这岂不是暗讽巴戊无能,连个半大孩子都敌不过!
巴戊也没料到镇北侯会这般护短,险些气晕过去。
姬帝抬手轻挥:“无妨。”
巴戊挣扎着欲起身,似还要争辩,拓拔可的心瞬间悬起。
———绝不能乱说话!
若是泄露邦王身份,这一趟就白来了!
恰在此时,一旁的??勘开口了。
“苏公子万军之中射中贼首,少年英雄,着实令人刮目。”
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半分真心。
巴戊却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下意识瞥向??勘,“贼首”二字在耳边反复回响。
———这便是他如今的下场!
望着那张妖异胜女子的侧脸,即便只是轮廓,也透着冷冽迫人的气息。
巴戊心头一颤,怒火瞬间熄灭,只剩深深忌惮。
他素来不敢在??勘面前放肆。
这句话,便是最后的警告!
巴戊满心憋屈,自幼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般俘虏之苦!
尊严被碾得稀碎,却只能忍气吞声。
他紧握双拳,额角青筋暴起,嘴唇翕动半晌,终是闭眼咬牙:“那些事,我做便做了,愿赌服输!”
口角溢出血丝,字字如泣血:“或杀或剐,悉听尊便!”
燕岭瞧着这一幕,开口道:“没想到这贼人倒是有几分胆色,临死竟不惧?”
这话听着颇为怪异。
苏景熙笑答:“燕阁老怕是高看他了。先前云城一战,这厮趁乱逃窜,抓了数个随从挡死,自己跑得比丧家之犬还急,若非我箭法快准,早让他破城门溜了!”
这话毫不留情,字字诛心!
巴戊脸色涨成猪肝色:“你!”
这分明是当众羞辱!
拓拔可等人沉默不语,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主子被这般辱骂,等同于连他们也一并耻笑!
拓拔可强忍怒火,语气带刺:“如此说来,云城一战全凭苏公子骁勇?若非你一马当先,怎会轻易擒获这些乱贼?”
他本想挑拨离间,将功劳全推给苏景熙,镇北侯岂能甘心?
却没料到,镇北侯听完竟朗笑出声:“拓拔大人所言极是!先前我说此战头功当属景熙,还有人不信,说我徇私护短。如今连你都这般说,想来众人该无话可说了吧!哈哈哈!”
拓拔可彻底懵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看镇北侯,又看看苏景熙。
这是何情况?
镇北侯竟对这少年这般看重!?